说不出话来,因为,的确人人都瞧不起他,即便是贾政,亦嫌弃他生得猥琐。
可卿狠狠地瞪了可人一眼,款款上前,容色含笑,语声玲珑,道:“依我说,姑娘竟是别取笑这可怜孩子了,虽然姑娘话里有机锋,可他尚未上学读书,哪里就能明白呢?便是我,若非懂得几个字,只怕也不明白姑娘话里的意思呢!”
目光婉转,举止间风流无限,竟有几分荡人心魄的容姿,瞅着贾环笑道:“这孩子愤世嫉俗,倒是和我们大爷有些相似。”
惜春也皱眉道:“正是,林姐姐,你快说明了罢,叫我也听听。”
听了秦可卿的话,仿佛黛玉是激励自己一般,贾环懵懵懂懂,小脸满是迷惑,“扑通”一声,忽然跪倒在地上,呜咽道:“环儿不懂姐姐说的是什么,还请姐姐剖析,环儿虽然无用,可是姐姐的话,环儿却是愿意听的。”
黛玉却弯腰拉着贾环起来,抽出绣帕与他拭泪,凝声道:“环儿,你记住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别的,轻易别折损了自己的傲骨铮铮,折损了自己顶天立地的身躯。没有人会同情谁,纵然是可怜你又如何?难道你要依附着别人才能过上好日子吗?乞儿尚且不食嗟来之食,何况你呢?”
轻声雅淡,其字凝重:“你是自己祈求别人对你好,还是愿意自己叫人尊重?”
说到这最后一句话,她定定地看着贾环,竟不再言语。
贾环如轰去了魂魄一般,目瞪口呆,他本性亦与探春无异,脑子极是灵活,虽然依旧有些不懂何谓嗟来之食,但是却隐隐听出了黛玉话语中的几分警示,想起昔日懵懂度日,只嫉妒宝玉富贵安然,自己如篱下猪狗,不由得羞愧难言。
如不自重,何谈人人尊重?
迎春一旁听着,想起黛玉原先对自己的劝解,也有些羞愧,低头不语。
惜春年纪最小,可却是最自重的一个,清冷绝然犹胜黛玉,孤僻性子常常令贾珍夫妻和无可奈何,忙拍手笑道:“林姐姐说得极是,靠人人跑,靠山山倒,还不如靠着自己博得一席之地,博得人人尊重!”
对黛玉,她越发生出无限的敬佩来。
绝代风华亦安然,并不用一颗高高在上的心,去怜悯任何人,而是用她独特的方式去警醒每一个人,激出骨子里的骄傲,用自己的双手去奠定自己的人生。
财物,她当然有,哪怕扔出一点子,就足够贾环丰衣足食的了。
但是她却不这么做,因为她明白,援助只是一时的,不可能是一世的。
白白的怜悯,只会叫人安然享受,锦衣玉食中难有鲲鹏之志。
贾环也并不蠢笨,经此一点,浑身都打了个寒颤,迷茫的目光渐渐清明起来,贾环斩钉截铁地道:“我愿意叫别人尊重我!”
其声掷地有声,回荡在风雪之中。
黛玉婉然一笑,淡启朱唇,珠声脆然:“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只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言罢,转身便走,衣袖带风,唯有清音隐隐传来:“待得你弄懂这些,就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该走什么样的路,人生是自己的,当然自己做主,任何人都救不了你,也无法左右你自己的志向。不要来找我,更不要来求我,我向来瞧不起任何一个软骨头,也没那么大的精神和善心去对待每一个人。”
可卿吩咐丫鬟瑞珠将可人带到贾母那里,自己回头就去,奴才犯上,这件事情是必定要寻个公道的,然后也追到了黛玉身边,含笑道:“姑娘这番劝诫,倒也新鲜。原本依着我的想法,姑娘定会以钱物等等援助环三爷呢!”
紫鹃蹙眉道:“我也不懂姑娘的话,可环三爷困苦得很,如何自力更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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