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亭外,那雪越发大了,无数碎琼乱玉纷纷而落,裹挟着露出艳色的红梅,茫茫然的白雪,黛玉忽而心血来潮,想起幼时听一个癞头和尚唱的曲子,喃喃道:“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宝钗离黛玉最近,吃酒吃得面颊红润,娇艳绝伦,笑道:“林妹妹说什么?”
黛玉回过神,见宝钗素面牡丹色,眸光略带不屑,冷笑道:“宝姑娘倒是好细心,我不过随口说一句,也要记在心里。”
“林姐姐不知道,宝姐姐可心细着呢!”探春笑道,眸光婉然,竟有敬佩,又补充笑道:“咱们中也就宝姐姐到底年纪大些儿,懂得最多,温柔如长姐一般,别人说过的话儿,做过的事儿,带的东西,她总是记在心里头。”
黛玉抿唇浅笑,眉心轩然,明白探春这是替宝钗解围。
倒也难为她小小年纪,成日家奉承王夫人还不够,如今更与宝钗十分亲厚。
这也是她的心性所致,自己也非多事之人,能劝着迎春,是因为迎春并没有那等势利凉薄的心态,拥有一颗善良真挚的心。但是放在探春身上,对王夫人卑躬屈膝,与宝钗亲热异常,却单单对于其生母赵姨娘极为凉薄,这一点却叫自己隐隐有些不屑一顾,也就不愿意多管她的闲事儿了。
惜春端过两盅桂花酿,一盅递给黛玉,冷笑道:“可不是,原是个有心人,若不是心里记着二哥哥有通灵宝玉,怎么会挂着明晃晃沉甸甸的金锁儿?这也罢了,谁没个金锁压着邪祟?偏还嘴上说着不爱花儿粉儿首饰,表里不一!”
言语间,自是讽刺宝钗一进贾府,便日益喧嚣的金玉良缘了。
听惜春如此不留情面,宝钗脸上的一点笑意登时冻结在唇畔,旋即却依旧若无其事,款款起身,拿着酒壶替贾母添酒,又与宝玉湘云说笑几句,极为伶俐。
湘云却接着惜春的话道:“我也有个金麒麟呢,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见湘云亮出了腰间宫绦系着的金麒麟,亦灿烂非凡,宝钗不由得微微一怔。
宝玉已经吃得口齿艰涩,拉着宝钗笑道:“好姐姐,再赏我一盅儿!”
探手替他理了理衣裳,端详片刻,宝钗脸庞说不出的艳丽华美,启齿软软地劝道:“快休喝了,这酒也不是什么劳什子好东西,略吃些去了恶气却是好的,仔细喝多了肚子胀,反而得不偿失,对脑子不好呢!”
宝玉听了,只觉得大有道理,便放下了手里的酒盅,换了茶来解酒。
湘云见状,心里一酸,红唇蠕动片刻,却悄悄咽了下去。
贾母在上头见了,展开笑容,对在座的薛姨妈道:“这些姐妹,到底年纪小,总没一个及得上宝丫头展样大方,能劝着兄弟姐妹往好的走,不知道是哪个有福气的贵人能得了她去呢!”
薛姨妈忙谦逊地道:“不敢当,她不过就是年长了几岁罢了。”
虽然如此,敦厚的面容上亦不免有几分得意的神采儿。
“就是年长几岁,才懂得多!”贾母眉梢眼角俱是慈祥之意,笑容可掬地道:“这些姐妹中,也就宝丫头年纪最大的了,玉儿过年也有九岁了,宝玉过年也有十岁了,宝丫头十二岁了,该是许人家的时候了,很该给她留意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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