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应甲的反应确实不慢,如果差人动手晚一点,范进确实想着用头撞一下桌子或是墙壁,制造一个很明显的伤势出来。反正这个时代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到时候这伤怎么来的没人说的清楚。虽然刑讯在此时的司法体系中是被认可的手段,但是给个新科进士无端动刑,曹应甲就可以自己上道辞官奏章圆润离开衙门了。
即使没自伤,效果也没差到哪去。范进的膂力武技,足以制服两个差人。但是他并没做出任何自卫动作,任两个差人将他牢牢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就在此时,房门再次被推开,侯守用在前,几个膀大腰圆的锦衣卫在后,蜂拥一般冲入衙门之内。
侯守用原本是曹应甲的下属,两下科分辈分又差了一大块,见面就得以后生晚辈自居。可今天他面沉如水目带寒光的模样,俨然是与曹应甲平起平坐分庭抗礼的态势。一见范进被公人按住,当即大喝道:“尔等好大的胆子!区区贱役也敢殴辱朝廷进士么?你们心里还有陛下,有没有王法?还不与我松手!”
两个公差自然不敢招惹侯守用这种言官,何况他还带着好几名锦衣卫。忙不迭地松开手,范进却不动弹,依旧趴在桌子上,仿佛受了什么重伤一样。侯守用转头看向曹应甲道:“曹棘卿,此事你做何解释?”
曹应甲也自怒道:“我做何解释?我倒要问问你们是什么居心?范进自入大理寺以来,无人加其一指之力,他自己躺在桌子上不起来,你又问得谁来?我倒要问问你,擅闯大理寺是何道理?”
“擅闯?我想曹棘卿误会了,是本官让他来的。”
几名锦衣卫左右一分,一个白发萧然的老人从外面昂首阔步而入。此人一身二品服色,显然是在场诸人之中,品阶最高的一个。曹应甲一见来人,脸上神色也自一变:“陈……陈都堂,您怎么到这里来……”
“怎么?大理寺老夫来不得么?不管是大理寺衙门还是都察院,都是朝廷办公所在,老夫既为总宪,身上便有监督百官,纠察不法之责。若是有人借衙门行不法之事,难道老夫就要听之任之?无辜弱女于都察院门外喊冤,声声有血,字字含悲,铁石心肠也要生出不忍之心,何况肉体凡胎之人?是以老夫打算来看看,范退思到底是被叫来问话,还是另有隐情。若是我不来,怕是还看不到这么一出好戏。这件事老夫亲眼目睹,并非道听途说,不知曹棘卿还有什么话说?”
这后进来的老人,正是如今都察院左都御史,言官的首领人物陈汀K羌尉付杲浚世炔苡赘纾稚险莆兆哦疾煸海俏怨偈琢欤氤蒙献匀灰彩歉鲆恰
但是这人的操守并不适合做言官,没有什么刚正不阿,与谁都敢斗一斗的性子。相反平素是有名的好好先生和气待人,更是主动攀附张居正、冯保等人。张居正以言官钳制六部,陈途褪且桓鲋饕锸帧K谧芟艿奈蛔由献梦鹊保彩且蛭姓欧肓饺硕αο嘀慕峁
说他会出来主持公道,甚至直闯大理寺衙门,曹应甲打死也不会信,这老货的为人也不是这种性格。刑科给事中、总宪还有锦衣卫,几个矛盾重重互有嫌隙衙门同时出手针对自己,这一刻曹应甲不停的在心里祈祷着这是一场梦,如果不是梦,怎么会发生这么荒诞离奇的事情。范进到底有什么手段,把这几个衙门捏合在一起,帮他做这个局。
他周身的血液涌上头顶,指着几人道:“你们……你们几个联成一线,故意害我。”
“曹棘卿请慎言。老夫此来只为了查清事实,还大理寺一个公道。如今看来,公道自在人心,曹棘卿,人我们带走了,如果你想查什么事,可以发公文到刑部,由范进写明禀贴明白回复,也好过两人口头答对死无对证。至于其他的事,老夫自当据实上报,请天子裁度,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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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老爷啊,是民妇害了你啊。若不是为民妇等百姓申冤做主,你何至于落得这步田地。朱国臣当日就说过,他在衙门里有靠山,不怕别人去告。只当他是胡乱说的,不想他靠山如此厉害,昨天刚一抓他,今天就把人抓进了大理寺啊……”
她的声音本来就很适合做个戏曲演员,此时边哭边说凄凉哀婉,偏生吐字清晰,各部的官吏乃至门口守卫的官兵,全都听着真切。一些人小声议论着什么,还有人上前安慰郑婵,只有范进心头雪亮:这娘们,倒真是个戏精!
比较一下,家里几个女人里,胡大姐,梁盼弟都出自市井,林海珊更是强盗。如果论泼辣,梁盼弟林海珊都未必输给郑婵,可是两人身上都有武艺,也就有泼辣的本钱。郑婵一个弱女子,就全靠胆量敢来都察院门外滚钉板告黑状,做明朝的上防专业户,论及胆色,只怕比那两个女子犹有过之。这种泼辣外向的女子,如果可以给她一爿生意?
范进筹划着该给她什么买卖的时候,人已经被抬进刑部公房内,几个观政进士朝这里看了一眼,随即又都坐了回去。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范进惹上了什么大事,这种事不是大功就是大祸。前者自己去分对方不会高兴,后者自己又犯的上去陪绑?于是大家都理智地选择了装瞎,任范进自己表演。
等到了侯守用的公房,几个锦衣卫以及陈投祭肟螅钍赜貌判∩溃骸翱梢哉鲅哿耍硕甲吡恕!
“那总也得过一段才行,现在睁眼,戏就不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