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响的时候,在院子里玩耍的林茂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
他紧张地看向门外,看着走出来的顾妮儿小声小气地叫了一声娘。
顾妮儿苍白着脸挤出一抹难以看出分明的笑,低声说:“你先进屋去,我跟你姥姥有话说。”
把林茂打发进屋,顾妮儿赶在顾老太咒骂出声之前打开了紧闭的大门。
顾老太不满地看着她,冷笑着说:“仗着顾瑀的威风自立门户了是不一样哈,我都回来好几日了,也不见你想着去我跟前说说话,知道的是你看不上我这个糟老婆子怕我影响了你的好日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嫌你们母子晦气这才把你们撵了出来。”
这话说得夹枪带棍的,字字都带着抹不平的刺。
顾妮儿脸上残存的血色再褪三分,苦涩地笑了下哑声说:“娘说的是什么话?我和茂哥儿能有今日,全靠着你的帮扶,我怎么会……”
“你知道就好。”
顾老太暴躁地打断顾妮儿的辩解,没好气地说:“既然知道这都是我给你寻来的好处,那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己该怎么回报我对你的大恩大德。”
“顾云考上青城书院了,这事儿你知道了吧?”
顾妮儿白着脸点头。
别说是她了,只怕眼下全村的狗都知道了这桩大喜事儿。
紧接着就听到顾老太理直气壮地说:“青城书院每年花费不菲,顾瑀被那个杀千刀的怂恿不肯再出银子,我说的话他也是一概不听的,你找机会问顾瑀要些银钱,最好是能让他每月都准时把银子拿出来。”
“只是你开口要银子的时候注意着些,别牵上其他人,也省得生出多余的风波。”
顾瑀是个狗脾气,老太太心里比谁都清楚。
都已经分了家了,再大吵大闹于事无补,唯一中用的法子就是让顾妮儿想法子。
若是换作以往,顾老太说到这个份上顾妮儿肯定也就应了。
可现在却只是一味地沉默。
看顾妮儿低着头不应声,顾老太不满地斜起了眼。
“你什么意思?”
顾妮儿毫无血色的嘴唇艰难蠕动,在顾老太险些能化作刀刃割人骨肉的目光中咬牙说:“娘,顾云是我的亲弟弟,他的前程我自然是忧心的,只是分家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好了往后不再找顾瑀拿银子,我要是贸然再去的话,万一……”
“哪儿来的什么万一?”
顾老太冷哼一声朝着顾妮儿狠狠挥了一巴掌,看着被自己抽得侧过了身的顾妮儿冷声说:“你别以为现在有顾瑀和那个贱人给你撑腰你的胆儿就能大了。”
“办事儿不利索留下把柄让顾瑀揪着不依不饶地分了家,这一桩过错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你要是妄想借此就摆脱了我,那可真是你想太多了。”
“你别看顾瑀现在护着你,可要是当年的事儿被他察觉半点蹊跷,你猜他还会一如既往地护着你和林茂吗?”
老太太慢条斯理地甩了甩酸疼的手腕,在顾妮儿绝望的目光中一字一顿地说:“话我说到这个份上,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过几日我要是拿不到银子送顾云去书院,你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顾老太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给顾妮儿反应的机会。
等大门轰然一声重新关闭,顾妮儿浑身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再难出声。
一直躲在屋里的林茂也急吼吼地跑了出来。
“娘!”
“娘你……”
“别哭。”
顾妮儿颤抖着手捂住林茂泄出哭声的小嘴,死死地咬住牙关把所有呜咽都咽了回去。
她凑在林茂的耳边轻到恍惚地说:“儿啊,你别怕。”
“娘会让你清清白白地做人的,一定会的……”
顾老太本以为顾妮儿受自己驱使惯了,犹豫不出几日便会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可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两日过去,顾妮儿把大门一关旁若无人地过自己的日子,就像是全然没那么回事儿似的,一动也不动。
其实顾妮儿没赶着在顾云去书院之前把银子拿来也不打紧,毕竟这些年老太太手里攒了不少银子,也绝对供得起。
可人的心思都是贪婪有余自知不足的。
习惯了轻易拿取他人之物,又怎会甘愿拿出自己的宝贝钱财?
第三日中午,老太太脸色不善地放下饭碗,顾云尤自不觉,自顾自地说:“娘,再有两日我就要去青城书院进学了,你给我些银子我要去置办些东西。”
顾老太听到这话脸色僵了一瞬,忍不住说:“昨日不是才给了你一两银子吗?这么快就没了?”
顾云带着怒气把饭碗往桌上一碰,怒道:“那点儿碎银子怎么可能够?”
“青城书院中都是俊秀之才,除了才华还有吃穿用度样样都是花钱的去处,昨儿个那些只够我请同窗吃酒谈诗,连买一个砚台的都不足,能顶什么事儿啊!”
胡翠芬小心地看了一眼顾老太的神色,含混着嗓子小声说:“娘,顾云说的在理。”
“那日咱们去书院的时候不是看到了吗?那书院里进进出出的人穿戴打扮都颇为不俗,咱家顾云要是一副穷酸相去了,不光是要被人笑话,到了书院里估计是会被人欺负的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