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长久不语,瞧着血寒,血寒心头一热,也仰起脑袋,笑吟吟的看着他,过了半晌,盘蜒说道:“我将我所知所有太乙之术,全都传给你吧。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出十年,就能将这梦境掌控自如。”
血寒察觉出他语气异样,急忙握紧他的手,道:“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说这事?”
盘蜒只得说道:“我已有重大线索,须得去找一个人。若一切顺利,这世道的灾祸,可由此缓解许久。”
血寒道:“是那黑雨么?”
盘蜒眉头一扬,眼神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他点头道:“不错。”
血寒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满门全去?”
盘蜒道:“那地方在聚魂山,除我之外,再无人能前往。”他本被聚魂山排斥,无法穿越壁障,但得轩辕传授那“讨债索命功”后,已有把握能一举突破往昔阻碍。
血寒急道:“你孤身一人,闯这魔头老巢,那是去送死的么?好哇,难怪难怪你将这幻灵法术传给我,原来是想拍屁股走人!”
盘蜒见她心急如焚的模样,忙道:“我即便走人,也未必不回来啊?”
血寒一低头,突然哭出声来,盘蜒稍稍叹了口气,捏她脸颊,道:“哭哭啼啼,你这功夫是白练了。”
血寒道:“我偏不要!白练就白练!你什么都不明白么?你这大傻瓜!大白痴!自寻死路的狗头!”
盘蜒笑道:“事到临头,你还看不穿这情感纠葛?”
血寒翘起脸庞,泪水滚滚而落,她道:“这不是情感纠葛,这是缘份羁绊,是命运牵扯,你口口声声说要斩断纠结姻缘,但命运是斩不断的,你经历了这许多,难道还未领受教训么?”
盘蜒微微颤抖,他明白若真有命运,如锁链般将他与血寒栓在一块儿,那即使他想着摆脱,怕也无能为力。
只因落到根本,天命终究难违。
血寒道:“就像是我,就像是咱们山海门人,口口声声说自己超脱凡俗,远离杂念,可其实那不过是瞧不起凡人俗家的傲慢。咱们本质,仍旧是肉体凡胎,仍旧会有七情六欲。若压抑久了,一个个儿发疯,比之凡人更低下卑鄙。”
盘蜒点头道:“咱们自以为升仙得道,看破了虚幻,可或许又跌入其余虚幻之中了。”
血寒拉起盘蜒衣袖,擦自己鼻子,盘蜒瞧着好笑,暗想:“你血肉纵控念,连鼻涕都收不住势么?”
血寒又道:“当年黑蛇教的人屠杀收留我的村子,我被族中的女子血水浸泡,恐惧深入我的骨头里。
后来讨伐蚩尤时,我见身边的同门,一个个被他杀死,那恐惧又复发开来,挥之不去。
我陷入极深的孤单与彷徨,深怕自己从此一个人活着,那恐惧会将我吞没,将我逼疯。我决心对自己说一个谎,骗自己说:‘血寒,你已经飞升了,超脱了,你目睹同伴之死,一瞬间得了顿悟,从此以后,你将麻木不仁,也因此会天下无敌。’
我成功了,我骗过了那惶惶不安的血寒,披上了山海门门主的外衣,从头到脚,伪装的天衣无缝。但有一天,天上降下大水,我在水里救起了你,将你从山海门的泉水复生。那时候,我看着你的脸,知道又找着了可以依靠寄托的同伴,在我死板板、假正经的心里,着实高兴的发疯。
除了你之外,无论是阿青,还是老和尚,或是引渡山海门任何一人,我都不曾再体会过那般的欢喜。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你非同寻常,对我如此,对整个世道也是如此。也许在那一刻起,天命已将你我连在一块儿了,即便分分合合,躲躲藏藏,我最终会跟着你见证这一切。”
盘蜒道:“斗神红疫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血寒哭花了脸,又笑道:“她喜欢你喜欢的发疯,可我却不一样,我要的不是什么情爱,你只是我单纯的寄托。哪怕你逛遍世间所有的窑子,将自己当做男娼去卖,去睡老太婆、老尼姑,我都不在乎。”
盘蜒苦着脸道:“多谢姑娘如此称赞。”
血寒打他手心一巴掌,又泣道:“我只要你活着,带我去见你的命运,让我知道你的一切,那我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这些年来,我跟着你,找到了我那仇人,找到了我娘,找到了我爹爹,我的身世,你全都清清楚楚。然而你呢?你过去到底做了什么?与那黑雨有何过节?为何总将自己当做罪人?我半点也不知道,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盘蜒叹道:“这世道,本就并非一切都公平。”
血寒道:“不是你对我不公,而是我对你不公。我总说:‘盘蜒你怎么欠我不还?你这徒儿需要报恩!’可你千万别当真,是我欠你的,总要还给你。我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帮你,如何替你分担,但你却离我越来越远,现在还要跑去自杀,这是怎么回事?你得给我个交待!”
盘蜒黯然道:“怎样的交待?”
血寒道:“让我见证你的结局,让我跟你到最后一刻!别说什么看破情爱的陈词滥调,老娘自己选的路,说什么也要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