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英嗤笑道:“你说我是蚊蝇?万鬼主人,修养也不过如此。”
张千峰斥道:“振英,大局为重,莫冒犯吴奇宗主!”陆振英自知失态,深深呼吸,将怒气压了下去。
众人启程,顺着河流,往谷中深处走去,果然走了不久,大雨肆虐,雨点滚烫,像是专为对付闯入者而落。众人身上升起护体气罩,抵挡热雨,连盘蜒都倍感吃力。
盘蜒暗自心惊:“此雨如此厉害,其余人如何受得了?”去看旁人,虽也脸色痛苦,倒不见得比盘蜒艰难。
面具反倒轻松,道:“泉水之灵会考验闯入者,敌强愈强,总叫人吃尽苦头。比如对这位疯子先生而言,头上落下的雨珠就比道士姑娘要沉重烫热许多。”众人恍然大悟。
前半段路程,途中洞穴颇多,众人尚有地方躲藏,但走了七天,到了后半程,往往十里地找不到一块歇脚之处。陆振英、洁泽、泰慧渐渐不支,但仍咬牙走着。张千峰、盘蜒纵然有意相助,但明白无论是背负还是怀抱,只要同行,自己身上的雨便会加在她们头上,届时死得更快。
陆振英境况最惨,她武功极强,一旦使出虎鹤双绝的功夫,眨眼之间,威力堪比真仙,但偏偏内力不深,远不到破云境界。气、力失衡,故而以一井之深,纳湖海之水,遭受考验最为严酷。
盘蜒心想:“这天神降下试炼来,本就不讲道理,可振英心意之醇之坚,不逊于任何一人,若因此惨死,岂非不公?”
扑通一声,陆振英单膝跪地,摔在泥泞之中,但她神色凄厉,眼中闪着光芒,大声呼喝,又站了起来。
张千峰心下不忍,一招天琴云弦掌拍出,掌力遮在陆振英头上,刹那间,天空一道雷霆打落,将张千峰掌力击碎,张千峰脸色惊惶,却不知该如何相助这位爱徒。
面具叹道:“世人谁无一死?她既然自愿来这儿,那谁也帮她不得。”
陆振英仰天大笑,喊道:“这老天爷不一直如此么?善人不得好报,坏人不遭报应!我这雷霆剑芒,为世间正气,而古神欲令我先死,正是世道不古,邪魔势大的证明!死得好,死得好!”
她恼恨之下,索性豁出去了,一道雷霆剑气斩出,虎鹤飞出,阻挡暴雨,但她内力耗竭,那虎鹤转眼间便被浇灭。
泰慧、洁泽心中不忍,扑上前去,扶住陆振英,她二人被陆振英头顶大雨一淋,痛的尖叫起来,但仍奋力替她遮挡。
陆振英心下感动,却道:“你们走!我不受你们恩惠!”
泰慧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倔么?”
盘蜒忽然“咦”地一声,似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物,喂陆振英服下,陆振英一瞥之下,瞧见是一颗碧绿发亮的丹药,入口极苦,极为坚硬,好似服下一颗铁胆一般。
她咳嗽几声,道:“这是什么?”
盘蜒道:“此乃漂泊不定。”
洁泽惊呼道:“是绿驱蛇香?你怎地将它当做丹药喂人?”她听说这丹药数目稀少,且入口立毙,难道这吴奇想助陆振英就此解脱么?
盘蜒劈出两掌,泰慧、洁泽一齐跌开,对陆振英说道:“这漂泊不定本就来自轮回海,而你那虎鹤亦是轮回海的守护正灵,这丹药毒不死你,却可令你妙悟玄机。”
陆振英奄奄一息,但在绝境之中,听盘蜒所言,仿佛见到一丝光明。她运雷霆真气,于体内轮转,借助那绿驱蛇香,刹那间,无数美梦般奇异的景象在眼中层出不穷。
她长啸一声,体内真气好似风暴雷雨,漫漫茫茫,充沛至极,那浅井破底,陷落而下,海水涌入其中,终于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本来她濒临死地,即便练有奇功,加上漂泊不定的功效,也决不能顷刻间脱胎换骨,抵达破云境界,但这数日间她受暴雨试炼,身躯不支,意志更坚,她质问天道,感叹不公,心底存了正气,在临死瞬间,终于由此领悟,虎鹤交汇,功力比往昔浑厚了数十倍。
她身上笼罩白光,雷霆真气由内而外的发散开来,那雨并未增大,陆振英虽仍受煎熬,但已好过了不少。
面具笑道:“成了,成了,她能熬过去了。”
众人松了口气,盘蜒心想:“当年我引她初尝这因果正气,如今助她更进一步,也算有始有终。从此以后,我与她再无关联。”
陆振英抬眼看着盘蜒,心底挣扎许久,终于说道:“谢谢。”
盘蜒神情冷漠,道:“我可生受不起。”双手负背,抢先走出,瞬间已甩开众人。
泰慧、洁泽见陆振英渡过难关,备受鼓舞,也振奋起来,紧跟在陆振英身后。陆振英想起两人先前舍命相救之恩,再念及自己途中横眉冷对,更是愧疚的难以言喻。
她鼓足勇气,回头道:“刚才多谢你二人相助。”
洁泽苦笑道:“我原也是万仙门人,你还是我小师妹呢,我岂能眼睁睁瞧你受苦?”
泰慧道:“我是瞧在盘蜒叔叔的面子上,他人虽不见了,但你终究险些做了他老婆。”
陆振英无奈说道:“泰慧妹妹,能不提此人么?”
泰慧嗔道:“不提就不提,说不定他已然死了,你若当真忘了他,也不必耿耿于怀。”
陆振英点了点头,众人又继续冒雨赶路,又行了半个时辰,那大雨戛然而止,众人已来到一片如镜子般平静的湖水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