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斩伤势愈合奇速,少时已然无碍。苍狐奇道:“怪了,即便以我功夫,这伤也不该这么快好。”
青斩笑道:“或许是你我兴味相投之故?”
苍狐哈哈笑道:“性味相投,便能治伤?这是哪家学说?”随后又正色道:“先前那混沌阎王所在潭水,似乎与黑血潭有相似妙用,你在潭水中游了许久,已然渡过试炼了。”
青斩颇感意外,道:“可我并未练过万鬼的功夫。”
苍狐道:“你练过杀生剑诀,已然足够,我听吴奇说过,世间类似泉水,实则不少,各有妙用,全无相同。”
青斩恢复后,众人再度上路,终于在黎明时路过一小小绿洲,绿洲有大树遮阴,有小潭积水,众骆驼于其中畅饮,人也灌满了水壶,搭起帐篷,待天黑后继续前行。
苍狐睡至傍晚,夕阳斜下,落于沙丘之后,只听缚秀銮说道:“难得有绿洲,倒也不急一天,在此修养足了再走。”
众人大喜,生起篝火,围着火堆喝酒谈天。苍狐兴起,以剑奏乐,曲声妙绝,众人皆听得如痴如醉,沉迷不已,纷纷向苍狐敬酒。
苍狐来者不拒,将一碗碗酒喝的底朝天。
他喜欢酒,喜欢女人,喜欢杀人,喜欢朋友,他甚至喜欢这沙漠,喜欢这遥远孤冷,生死由天的地方。
人生在世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酣战之后,自当痛饮,否则多无趣味?
缚秀銮笑道:“苍狐大将军,你酒量真不见底么?”
苍狐道:“遇上这么些好朋友,好兄弟,谁也休想灌醉我,你若吝惜好酒,趁早说个明白,我这人知趣得很。”
缚秀銮目光赞许,嗔道:“你当我‘万马奔腾’是气量狭隘之辈么?你武功了得,我已佩服万分,若是再把我带的酒喝个精光,更是让我欢喜。”
苍狐喜道:“是,是,姑娘很是侠义,正是女中豪杰,与你在此结交,是我苍狐之幸。”
那三个被他收服的老者被他感染,也开怀畅饮,谈笑风生。不久之前,双方仍动手见血,生死一线,谁能料到半天之后,竟成了无话不谈,肝胆相照的战友。
缚秀銮目视这一切,不禁动容,道:“苍狐将军,你委实与众不同,我此生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
苍狐道:“我杀人喝酒,喝酒杀人,乱七八糟的,岂不是稀奇古怪么?”
缚秀銮摇头道:“你身上有一股气度,既豪气,又风雅,上得了沙场,入得了朝堂,舞得动刀剑,拿得起笔杆,却又不令人嫉妒,能让人打从心底里信任。”
苍狐叹道:“姑娘不知我是何等样的烂人,我有老婆,在打仗时却另找女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想起被异兽之眼所杀的万莲,悲从中来,只想放声悲歌一曲。
缚秀銮眨眨眼,看了看青斩,笑道:“你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青斩瞪她一眼,也望着苍狐,似盼他回答。
苍狐却凝视酒碗,道:“我喜欢喝酒享福,也喜欢吃苦受罪,只要有乐可寻,不让我烦忧,世间何物不喜,又有何物可憎?”
青斩身子一震,想他所说的话,双目低垂,显得既感伤,又感动。
缚秀銮不再言语,又敬苍狐一碗,苍狐饮尽,起身回帐篷去了。
他躺在铺盖上,脑中浮现各式各样的人物,认识的,不认识的,活着的,死去的,喜爱的,尊敬的,讨厌的,仇恨的,众人的面孔化作漩涡,回荡旋转,乱作一团。
苍狐明白自己将青斩看的极重,是兄弟?是亲人?是父子?还是
青斩说他在吴奇那儿受尽屈辱虐待,但吴奇却对苍狐有再造般的恩情。
他能感受到青斩对吴奇的痛恨爱慕交织在一块儿,他虽想不起具体吴奇对他做了什么,但那情绪并不虚假。
无论是怎样的行径,苍狐决不能容忍自己的亲人遭遇不公,心中的正义遭受践踏。
吴奇是苍狐见过的最英明雄伟的人,古今贤君的心机手段,吴奇不缺;文治武功,更是了得;表面上看,他待妻子忠诚无二,哪怕偶有绯闻知己,这等帝王之尊,如此已极为难得。若在几年之前,有人说吴奇暗地里荒淫无耻,放纵无度,苍狐绝不会相信。
但青斩充满血泪的控诉,苍狐便无法置之不理了。
更何况还有鸣燕,她的苦,她的悲,她的泪,你这做丈夫的视而不见,却相信吴奇什么都没做?
青斩说,吴奇也是贪魂蚺,脑中有可口的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