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这一去,便再未归来。
世间浩劫横行,天灾降临,蚩尤与阎王追杀凡人,令天神遗留的盛世濒临灭绝。蜃龙知道这是何人所为,他恼怒异常,想质问盘蜒为何如此行事,但此人不见踪迹,他也感应不到自己的魄,本来他那魄不过暂借给盘蜒,他可施法召回,谁知两者似乎一同消失了,又或是那魄与盘蜒魂魄融合,蜃龙已无法掌控。
他长久分离,不断长出新的魄,但那些新魄极端丑陋怪异,为他不喜,蜃龙遂将其清除,只等盘蜒守诺返回。盛怒之下,他将守候在此的泰家人全部杀死,拘役魂魄,当做仆从,困在身边。
世间生灵,自有规矩,果然如他所料,因与魄分开久了,他浑浑噩噩,心神不定,险些陷入疯狂中,无奈之下,唯有陷入长眠,继续等候盘蜒。
数百年前,那异兽会三大弟子来此,借助此地灵气,布下阵法,以便他三人从徘徊之沙中获益。那阵法果然奏效,但无意之中,却吵醒了蜃龙。
蜃龙苦闷异常,只觉魂魄残缺,空虚难填,于是命那些泰家学者想法。众仆从穷竭心智,在山巅以蜃龙针为枢,布下太乙幻灵阵法,诱惑由此经过之人走入迷雾中,从此被困,魂魄沦为蜃龙食粮。这神兽法力何等了得,寻常人等万万无法自行醒悟过来。而此山中古来就有宝藏传闻,自从不缺胆大妄为者蜂拥而至。
盘蜒听闻真相,深感惭愧,道:“在下无能,令尊神受苦了,这一应罪过,皆与在下有关。如今尊神重得圆满,算在下稍补罪过,这山中所困之人,还求尊神释放。”
蜃龙似在思索,许久不答,过了一炷香功夫,它道:“我的魄与你一块儿漫游历险,遭遇甚是奇特,但为何有一段时间空白一片?”
盘蜒茫然说道:“那时我似乎受了诅咒,陷入梦境,魂魄穿梭至异世中,化身为人,经受劫难,方才清醒。至于为何如此,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蜃龙继续冥想,又等一个时辰,他道:“奇了,当真奇了,过了这千万年,你已与此魄圆融如一,如此说来,咱们倒不必分离。”
盘蜒问道:“尊神所说何意?”
蜃龙道:“你可将那蜃龙针取出,从此当做兵刃。本来若非天神到来,取不走此物,但你应当能够办到。”语气颇为亢奋。
盘蜒伸手入潭,一阵恍惚,取出那银针来,此物紫光隐现,白雾缭绕,灵气充沛,制衡阴阳,竟与盘蜒幻灵真气相得益彰。盘蜒微觉欣慰:“我那烛龙剑、朱雀枪,皆是幻化出来,易引来天罚,委实不便。若有此神器护体,当不逊于逐阳阎王手持天阳灯的威力。”
蜃龙笑道:“妙极,妙极,从此以后,我随你而行,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我非但要去聚魂山,更要去轮回海。”
盘蜒道:“你怎知我要去轮回海?”
蜃龙道:“此魄告知我你的心思,你至今所为,似在求飞升超越,好极了,好极了。”连声称赞,喜不自胜,随后陷入潜伏,不再言语。
这蜃龙针一除,山间迷雾散尽,还复原貌,众受困者躺满一地,昏迷不醒,其中或有人变作痴呆疯癫,盘蜒虽感愧疚,但毕竟他们是被贪念诱来,算的咎由自取,盘蜒此时也无法顾及了。
东采奇低哼一声,睁开眼,见到四周景象,微微一愣,问道:“城主,你还是跟来了?”
盘蜒点点头,道:“你站得起来么?”
东采奇劲力稍复,盘蜒将她扶起,东采奇想不起发生何事,犹豫片刻,问道:“城主,是你救了我么?这儿似曾有打斗,那布阵之人到底是谁?”
她故作平静,但声音隐隐有些热切,又含惶恐之情,深怕那布阵者已然离去。
盘蜒劝道:“是一头古时沉睡的魔兽,模样像是条白龙。我破了它阵法,它已然逃走了。”
东采奇“啊”地一声,急道:“白龙?那是师兄的蜃龙么?”
盘蜒心生冲动,险些如实告知她一切,让她了却思念之苦,得见苦苦追寻的爱慕之人。
但还不是时候,眼下还不行,还需瞒她一段时候。
让师妹她继续追着梦,她经历的苦难越多,那梦中人便愈发美好,这梦得到了升华,师妹也将如此。
她追梦时的模样,何等美丽?何等超凡?盘蜒需跟着她,目睹她的苦,她的乐,化解她的难,她的劫。
东采奇见盘蜒许久不答,脸色失望,盘蜒于是叹道:“我不知何为蜃龙,也不知你那师兄在哪儿,况且那蜃龙早已远去了。”
东采奇泫然欲涕,刹那间显得柔弱至极。
盘蜒叹道:“姑娘,痴情之人,总是受苦,你这辈子可被你那混账师兄害惨了。”
东采奇摇头道:“城主为多情之人,自不知痴情之苦,也不知痴情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