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冲半天,终于走出那山谷。楚小陵、荒芜、道儿昏厥不醒,想来是心魂受震,性命却是无碍。血寒见盘蜒脸色白中有黑,吓了一跳,道:“快停下歇歇吧。”
盘蜒答应一声,突然一口血呛在喉咙,连声咳嗽,他心情跌入低谷,一片冰冷:“原来蝶梦庄生施展之后,身躯暂时再无自行复原之能,需得找伤药疗伤才行。”
血寒找一棵大树,扶盘蜒坐下,探他脉搏,眉头紧皱,道:“徒儿,这黑蛇之毒如此厉害,连你也一时压不住么?”
盘蜒故作轻松,眉头舒展,笑道:“不打紧,这些黑蛇与我是老相识,换作旁人,多半难活,但到我身上,多半难死。”
血寒笑道:“多半难死,那也凶险得紧。”指了指道儿,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徒儿,道儿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你索性殷勤些,热忱些,只要你一句话,她定然欢欢喜喜的嫁给你做老婆,一年半载,便有孩儿,如此成家立业,艳福无边,岂不美哉?”
盘蜒苦笑道:“我伤成这样,你还有心思玩笑?”
血寒肃然道:“非也,非也,我是看你伤重,怕你一命呜呼,不及留种,这才道出这金玉良言,天机玄妙。”
盘蜒心想:“我早有女儿,不过却不能让你这口无遮拦的假道士知晓。”摇头道:“狗嘴之中,无象牙也。古人诚不我欺。”
血寒喊道:“狗嘴无知,专咬好人,这叫狗改不了吃屎。”
两人互相数落几句,盘蜒只觉稍稍放松,痛楚稍减,逐渐能够思考,想道:“这黑蛇不及黑雨招来的人面黑蛇那般厉害,但数目太多,且毒性更强,我这太乙术数本能寻脉象逃脱,但太久不用,居然一时疏忽。不过黑蛇灵气却极为管用。”
血寒恰好也在想此事,吐吐舌头,道:“厉害,厉害,我对这黑蛇仅有耳闻,想不到这般凶恶,这百来条聚在一块儿,我若功力完好,或许能胜,但也得被咬的七荤八素不可。当年十二神能驱逐此患,真乃无上神法。”
盘蜒“嗯”了一声,眼中流露出恐惧之情,血寒道:“徒儿,你是此地东道,对这黑蛇,想必熟知,不如说来听听,为师下回遇上,也好有个防备。”
盘蜒脑中涌出云雾,似要再度令他迷惑,令他遗忘,但猛然间,痛楚如一柄利刃,数次挥舞,将那云雾劈散,盘蜒一声痛呼,冷汗直流,血寒道:“你这伤势”握住盘蜒手腕神门穴,血肉纵控念急速流转,过了片刻,盘蜒身子稍稍放松。
血寒与盘蜒四目相对,心中一凛,竟有些望而生畏。
她活了数千年,见识何等丰富?但当她此刻与盘蜒对视,见他目光深邃,偶尔现出智慧,仿佛从太古洪荒时中照来一丝光芒,令血寒通体寒冷,不禁震慑。
她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盘蜒颤声道:“黑蛇,师父,师兄,还有还有一些可怕的事。”
血寒柔声道:“你都说来,给我听听,好么?”她知道他口中的师父,定然不是自己,那师兄也不知是何许人。他心中恐惧传染开来,令血寒想起许久之前,面对生死未卜的情形时,藏在村庄密室中的那止不住颤抖的少女。
血寒轻拍盘蜒手心,令他温暖,令她自己温暖。
盘蜒勉强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或许已活了几万年,在十二神诞生之前,我与师父伏羲,师兄轩辕,还有还有她是世上仅存的活人。”
血寒“啊”地一声,心中震撼:“伏羲、轩辕?那都是上古的人物,我仅在传说中听过。她又是谁?”定了定神,仍道:“我不管,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仍是你师父。”
盘蜒哭笑不得,道:“此节无关紧要。”
血寒调皮一笑,道:“要紧得很,你继续说下去。”
盘蜒道:“我还是孩童的时候,这些黑蛇毁灭的雨撕裂天空,汇聚成永不消散的乌云,先是庄稼枯萎,再是世间寒冷,然后农田中生出黑色的、不祥的草来。
伏羲师父说,那草是黑蛇的征兆,是这世界为迎接黑蛇到来,而将土壤变得令他们舒适,就像这黑荒草海一样。”
血寒点头道:“这草里面全是扭曲的冤魂,是未出生的、畸形的魂魄变作的东西。”她感到这世间灵气浓厚,即便她原来之世已与聚魂山临近,依旧远不及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