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爷带着人租了条客船从全椒到了南京。赵佑楣领着儿子一大早就去了码头,一直等到中午才见赵老太爷租的客船停在码头。舢板才搭好,赵佑楣同赵希厚便赶上船,进了船舱见赵老太爷。
赵希厚没想到居然见着了邱端甫:“子谈,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邱端甫微微红了脸,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赵老太爷摆了摆手:“是我叫他一起来的。这一路上有他方便不少。你让我跟五丫头一老一小的怎么办?”
赵佑楣赶紧道:“是是是。儿子疏忽了,儿子应该叫三儿去接爹的。”
“就算是他来,也没子谈这般心细。”赵老太爷接过赵希筠递来的拐杖支撑着起身。
邱端甫见赵老太爷要起身,抢在了赵佑楣之前,同赵希筠一左一右的搀扶赵老太爷。
赵希厚饶有兴致地看着赵老太爷同邱端甫的亲密,转了眼珠道:“论细心我是比不得子谈,只是子谈今年也要乡试,您把他叫来,这一去一回的不耽误他读书么?”
“无事,这路程极尽,不碍事的。”邱端甫诚恳的道。
赵老太爷虚晃给了赵希厚一下:“你们今年都要乡试,在一起读书也方便些。子谈这两年的文章很是不错,你要同他多学学。回去就把你的文章拿给我看,若是不好,你等着打板子。”
赵希厚没想到这还没下船,爷爷就想着要考究他的学问,忙往边上站,再也不开口了。
“爹不用同他歪理。他这两年不在爹跟前越发顽劣,儿子教训了他几次还是这样、邱世侄来了正好与他做伴,还能提携几分,儿子高兴还来不及。”赵佑楣转脸对邱端甫道,“以前听三儿说过世侄,你也不必回去,就在家里住下。每日同三儿读书写字,老太爷精力虽短,但给你们指点文章还是可以的。”
赵佑楣的奉承并未让赵老太爷满意,反而板下了脸:“养不教,父之过。可见你平日里并未严加管教。凡事指望别人,等我死了你怎么办?还有你,我常说小时了了,大必未佳。做学问贵在持之以恒,你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能成什么?从今日起,我亲自过问你的学问,半点不好板子伺候。”
赵希厚连连应承。他有些后悔自己提到读书二字,让爷爷来了这么一大通的话。他使了个眼色给一直站在一边不说话的赵希筠,请她为自己解围。
赵希筠看着赵希厚苦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两年不见三哥还这般不爱读书,一出事就想脱身。她搀紧了赵老太爷,亲切地道:“爷爷,二伯母在家肯定等急了。这饭菜都凉了,还是先吃饱了,到时候才有力气好好的教训三哥。”
赵老太爷呵呵一笑,拍拍赵希筠:“好好好。到你二伯家吃去。吃好了,再教训你三哥。”
“给!”吃过酒席,赵老太爷在房子里安歇下来,赵希厚则是去找赵希筠说话。赵老太爷终究没能教训赵希厚。他年纪大了,做了一日的船,身上早就乏了,吃了两杯酒便歇下了。
赵希筠正将自己的一些东西搬出来搁置,见赵希厚递过个匣子过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打开:“是什么?好精致的东西。”
赵希筠欢喜地把玩着桃核雕刻的小玩意。从材质上可以认出是桃核做的,只是怎么能雕刻的这般精致。她欢喜地道:“还是三哥最知道我,我最喜欢这个了。”
赵希厚开了扇子:“就知道你喜欢。现在瞧着稀罕,等明儿你去了苏州,一拉一箩筐。这东西是苏州人的手艺,可是了不得,就这一个上头雕五百罗汉都可以。”
赵希筠将匣子重重的搁在桌子上,面色不快的道:“我为什么要去苏州?我去那里做什么?”
“四叔写信要接你过去,爷爷……”
赵希筠抢白地道:“我只跟爷爷在一起。他接我做什么,早先就都当没我这个人,十几年了把我丢在爷爷那不管不问的,现在假惺惺地做什么?难不成他要立慈父牌匾,她要贤惠淑德的牌坊,缺我这一笔,才巴巴的要接去?她瞧我难受,我瞧着她还不舒心呢。既然这个,大家干脆永不相见,何必自寻不自在。”
赵希筠一口气抢白这么多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气息有些不顺畅。
“若是……”
“没有若是。我只跟爷爷在一起。三哥若是要说这个,就请回,我乏了。”赵希筠干脆下了逐客令。
赵希厚吃瘪的一笑:“我就说说,你恼啊。”
赵希筠白了他一眼,却不理他。取了一枚刻了老寿星的桃核雕,又命丫鬟取了红色丝线,静静地坐在那打起络子来。
“妹妹这是打算做什么?也做扇坠?这是给谁的?你看我这个做的可好?”赵希厚将自己扇子递到了赵希筠的眼前。
赵希筠侧过身子,却是不理赵希厚:“我当然比不上三少爷屋里的人。”
赵希厚贼贼一笑:“你猜猜是谁做的?”
“是谁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三少爷若是无事,我要歇息了。”
赵希筠明显地还在生气,赵希厚轻轻地叹了一声:“原以为你还记得她,却不想你说这般两人心寒的话。枉费人家精心为你准备这些东西,若是叫她听到这话,她该有多伤心。这脂粉也是她帮你选的。你看这紫茉莉粉还是她送给你的……”
赵希筠不解地看着自言自语地赵希厚。还有人为自己选东西?二伯母这次见着虽然和颜悦色许多,可是那种生硬的亲昵只会为自己准备些装门面的东西,这种合自己心意的小玩意,二伯母是想不到的。至于堂妹,那是更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