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月是一路被挤着在人堆儿里趟过来的,双手还抱着水壶,刚返回来就正好看到毕成在伸手拿她的绿书包,往外掏饼呢,脸上洋溢着笑,还不忘客套道:
“俺们也没准备啥吃的,但能垫吧垫吧,许叔别嫌弃。鸡蛋饼,自家烙的!”
毕月不得不承认,眼缘儿这个东西,它有时候很奇妙。
毕成明明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却对浑身上下埋汰的不行,穿的比他们还破衣烂衫的东北老乡,异常热络。
和毕成比起来,毕月就显得冷淡多了,她是能不吱声就不吱声。
她认为像火车、飞机、轮船、客车上生的情谊,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到站了,也就缘尽如此了。
所以当这位许叔许豪强问道:“正好都是个伴儿,我也终点站。你们在老家是干哈滴?”毕月在餐桌下面,以极快的度踢了踢毕成的裤腿。
但是,脚旁边又是包,又是个大活人滴,也许是踢差了……
“嗯那,咱还挺好,都终点站。我和我姐都在京都念大学,没搁老家呆着。”
毕月无语,你咋不把门牌号都告诉了呢?这也忒没心眼了!得,关键是又少了两张鸡蛋饼!
那名许叔盘腿儿坐在地上,屁股下面垫着个小兜子,他的两个大包裹塞到了座位空处,侧过身瞧了眼毕月的凉鞋,憋不住笑了,吃着毕成的鸡蛋饼,说了一句:
“大侄子,叔不白吃你这饼,上车时紧着忙乎,落(1a)下个兜子,等赶明儿停车有卖吃的,叔请你吃点儿香的!”
毕月打算抽个空提醒大弟两句,这名许叔藏的深啊,他一口东北话,却在内蒙上车,东北那面儿明明也有一趟列车啊!
就当他说的是真的,串亲戚来着,那他穿的那么破,纯棉袜子却是雪白雪白的,裤兜里还塞着一块怀表,目测价值不菲,看表链就能猜个差不离儿。
要不是他弯腰起身掉出来了,毕月还真没注意,也当他是穷苦人家的折腾去苏国。不过这次毕月想多了,后来,她才意识到许豪强的可贵,身边有一位有经验的大叔带着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其实让毕月开始有了防人之心的,不止是这位许豪强。
她和毕成身边坐着的四位,甚至车厢里那些拎着大包小包的每一位。
……
似乎是从列车停到二连浩特站台后,毕月、毕成不再是没心没肺的状态了,有一种紧张感,一直包围着他们。
他们也终于有了自觉性,这趟不是游玩,是挣钱,是跨国,是一切无法预知的现实。
夜已经深了,列车上的大喇叭广播却忽然响了,毕月正迷迷糊糊打着盹呢,猛然响起的音乐声,吓了她一大跳。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是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大喇叭里先是放着“歌唱祖国”,然后才是广播通知:
“旅客同志们,欢迎来到中华人民共和国边境车站二连!”
这样富有革命色彩的严肃语调,瞬间让车厢里的每一个人都坐直了身体。
随着这句广播通知,火车减了,毕月眯眼望向还有一段距离的站台。
边境的站台,神秘且让人肃穆,远远地就能看见,灯光通明,一排排边防武警战士飒爽英姿,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目不斜视。
祖国卫士,让每一个观看者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
过了边境站,她就要离开祖国的怀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