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聂姓女子仍是不亢不卑,侃侃道:“自从极乐邪宗这附佛外道崛起以来,不但大肆打击道门,更喧宾夺主,排斥正统佛门的信仰与理念。净念禅院为天下正统佛门领袖,早已不直极乐邪宗之所作所为久矣。只可惜当今天子昏庸,竟扶立极乐邪宗为国教,朝廷势大,所以才暂且隐忍。如今既然能有机会拨乱反正,当然义不容辞。大义所在,虽千万人而吾往矣。只要能够扳倒极乐邪宗,区区基业,又算得了什么?了空大师早就言明,世事变幻无常,没有什么是能够永恒存在的。只要大道真理长存,则净念禅院即使被毁,也是值得。”
“了空大师此言,请恕本王不能苟同。”杨昭衣袖一拂,冷冷道:“我极乐正宗也是佛门别支,和净念禅院信念虽然有异,始终同为一脉。若有分歧,大可召开无遮大会执法问难,家师与本王定当出席接受了空大师诘难。但杨素谋逆乱国,却会连累天下间无数无辜百姓被卷入战乱。麻烦聂姑娘代本王向了空大师转告一问:他这般为一己之私而罔顾天下,难道不觉得有违佛祖的慈悲本意吗?”
聂姓女子微微一笑,道:“奴家定会替河南王将这句问话转告了空大师。那么,三日之后,奴家于净念禅院恭候王爷大驾,告辞了。”向小王爷盈盈行了一礼,便径直昂然而出。杨昭也不留难于她,挥手道:“杜大小姐,麻烦妳替我送客。”垂在身边的右手却暗暗做了个“飞翔”的手势。血凤凰会意,当即微微点头,笑道:“聂姐姐,这房子太大了,一个人走不方便呢。妹妹送妳吧。”脚下快步追上,也不管对方同意不同意,硬是架住她手臂,两人并肩出了客厅。小王爷也再不向她们多看半眼,缓步走到堂上坐下,单手支着下巴,默默沉思。
半晌工夫过去,门外脚步声起,却是李靖。他神情严肃,双眉紧锁,大踏步走到杨昭身前,屈起食中二指在木案上用力一敲,沉声道:“三日之后的净念禅院之约,阿昭你绝不能去。”语气斩钉截铁,赫然带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杨昭缓缓道:“大哥,你都知道了?先坐下咱们再慢慢说吧。假如按照他们要求那样一个人去闯寺的话,此行会有极大危险,这点我当然清楚。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李靖在小王爷对面席地而坐,冷笑道:“战场之上两军对垒,最重要的就是掌握主动。只要主权在我,则无论攻击防守,都可以进退自如。更可以营造天时地利人和,不但使局面最大程度地有利于我,同时也将敌人的力量压制在最低水平。阿昭,你修为虽然高,可是即使浑身都是铁,能打几根钉?你若依言赴约,就等于是送死,我绝不能答应!”
杨昭叹道:“卫王在他们手上,纵使明知是龙潭虎穴,我也能好去闯上一闯了。否则……卫王怎么办?”
李靖态度冷静如冰,道:“卫王虽说身份尊贵,始终只属外藩。阿昭你却是大隋储君,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尤其现在太子殿下昏迷不醒,陛下身体也不算好。斗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假若陛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这大隋江山就只能指望你来支撑了。两相权衡,孰轻孰重是显而易见的事。卫王深明大义,假若他知道了杨素奸计的话,必定宁愿选择杀身成仁,也决不会容许自己被当作人质利用,最终动摇了这大隋江山的安稳。”
杨昭挺身站起,在厅中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终于停下来,缓缓摇头道:“不行,不能这样做。假如卫王现在也在这里的话,我也相信他确实有很大机会是宁肯选择杀身成仁。但,问题是现在他并不在这里。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也绝对不能光凭揣测,就贸然替别人决定他的生死。这是不对的。”
李靖皱起眉头,道:“阿昭,你太迂腐了。既然知道卫王会怎么抉择,那么眼下情况紧急,大局为重啊。咱们就代卫王拿个主意,又有什么关系?总之此举不会违反了卫王的心意就是。”
杨昭坚决摇头,道:“佛曰:众生如一,万物平等。皇帝乞丐,俱在灰尘。世间每个人的性命,都只属于自己所有。所以除非自己亲口同意,否则不管我们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都不能用大义作为理由,随意将别人推出去牺牲掉。什么大局为重?那只是一些自私自利的人,为了贪图自己方便而罔顾他人性命,所编织出来的无耻借口罢了。看起来似乎冠冕堂皇,实质肮脏不堪。更何况……”
杨昭重重吐了口气,徐徐续道:“正因为我清楚,卫王就是那种宁愿牺牲自己,也绝对不肯让大隋江山受到损害的人,所以才更加不能让他被牺牲掉。否则的话,当忠臣义士便死无葬身之地,自私小人却能飞黄腾达,那么谁还肯做忠臣义士?长此以往,忠贞之士皆丧失殆尽,剩余下来的全是无耻小人。则这国家还成国家,大隋还是大隋么?不,我决不容许卑鄙成为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却只成为高尚者的墓志铭。”
李靖面上一阵赧然。小王爷这种论调,以往他从未听过。但仔细想想,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很有道理。当下这“再世卧龙”微微苦笑,肃然正色,拱手道:“不错,卑鄙不能成为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更不能成为高尚者的墓志铭。为兄受教了。惭愧,惭愧啊。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三日之后,你绝对不能独自前往净念禅院。否则的话,你非但救不了卫王,反而只会把自己也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