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中为刺史副手,州中第二号人物,典掌州内具体行政事务。刺史有权向朝廷推荐人选,但无权直接任命。不过因为如今朝廷委任了杨昭做河南道行台尚书,所以小王爷就有权直接进行任命,而不必先向朝廷进行请示了。张须陀点点头,道:“能得王爷青睐者,必为当世俊彦。请问王爷,此人是谁?”
杨昭笑道:“张刺史一定也曾经听过他的名声,此人就是当年牛角挂书的李密,李法主。”随即举手连拍三掌,向在客厅外伺候的欧阳四吩咐道:“去请李法主出来相见。”
欧阳四领命而去,片刻之间,便引领了一名年方弱冠的青年前来。那青年面如冠玉,风姿翩翩,眼眸黑白分明,给人以顾盼自雄之感,举手投足之间显得神采飞扬,正是世袭“蒲山郡公”的李密。李密步入厅堂,先向杨昭深深一揖到底,道:“李密见过王爷。”随之微微侧身,向张须陀也是一揖,道:“见过张大人。”他先后两次行礼,前面那声是由衷地恭谨,后面那声则隐隐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盖因张须陀不过寒门士子出身,而李密的曾祖父魏国公李弼,却是西魏开国八柱国之一。其祖、父两辈,亦是世代公侯,出身比张须陀是高贵得多了。
这番轻蔑之意,可谓隐藏得极深。若非特别注意,倒也不容易察觉。张须陀目光闪烁,却似并无所觉,只是抱拳还礼,沉声道:“原来是蒲山郡公。张某久仰了。”
杨昭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挥手道:“两位都不必客气吧。来,都坐下说话。”自回上主位,张、李二人也分踞左右就坐。小王爷屈指敲击几案,道:“李法主志气雄远,才兼文武。而且思虑慎密,足智多谋。张刺史则刚正无私,又勇于任事,果毅决断。两位都是人杰,只要齐心协力的话,相信这世上便再无难事可言了。本王对两位,可是寄予深切厚望的。”
月前杨昭去杨素府上赴宴之时,曾经想过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杀了李密这个祸胎。但此时李密本性未显,素无劣行,而且在高门世族子弟当中的名声也很好。贸然动手杀人,却是讲到皇帝面前也说不通的。于是小王爷退而求其次,向李密出言招揽。李密功名心重,在杨素府上做了许久宾客,总也得不到杨素推荐出仕,心中早就焦躁万分。一见河南王伸出橄榄枝,毫不犹豫便当场接下了。杨素本来也十分欣赏李密,却没想过要立刻用他,而是想要把他留为自己的儿子杨玄感所用。见李密如此急切想要出仕,全不理会自己这一番苦心,当下心中就有不悦。表面上大度放人,暗地里却决定要往死里打压李密,让他就一辈子窝在河南王府出不了头。
未想到那场宴会之后的第二日,就生了杨玄感觉醒前世记忆与武功,被西楚霸王项羽的意识主导自身行为,在皇宫中意图击杀刘邦(杨坚)的事。杨素父子就此成为钦犯,再无法在大兴城立足而逃亡。之后天子杨坚便则开始在朝廷中雷厉风行地将杨素党羽一一进行肃清,而杨昭也为了求取正宗六神诀心法和两件神掌法器,故而远赴南蛮,完全也忘记了李密这回事。
如此一来,这位蒲山郡公的处境可就糟糕了。李密向来与杨素交往甚密,更和杨玄感、杨玄纵兄弟相互引为手足,彼此无话不谈,大兴城世家门阀的子弟,还真找不出几个是不知道此事的。所以刑部的人第一拨就找上了李密,将他请回去详加询问。其实李密名气虽然不小,却仍未有资格进入杨素一党的核心与闻机密,所以自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可惜却没人肯相信。
李密叫苦连天,急忙将河南王这尊保护神搬出来,偏偏小王爷的招揽还只是口头承诺,根本都未来得及将他正式引入幕府。留在王府主持的李靖实话实说,于是刑部主事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当下就把李密押入刑部天牢当中监禁起来。虽然并没动大刑逼供,牢房也还算干净整洁,但李密家道虽然已经衰落,好歹还是世家子弟,生平哪里曾经吃过这种苦头?自然是度日如年了。
几日前杨昭回到大兴,被杨坚任命为河南道行台尚书令,要他来洛阳镇住局面。恰好李靖又和他说起李密的事,小王爷这才记起了那位倒霉的蒲山郡公。想起此去洛阳,身边实在缺少可以独当一面的方面之才,于是特地再入太极宫,向杨坚提出提拔李密担任洛州治中的建议。杨坚一概照准,当天就将李密从天牢释放。小王爷更在河南王府设宴替他洗尘。李密骤然间从十八层地狱回到人间,再被告知将可出任洛州治中,自是感激涕零,更视河南王为伯乐。再加上李密早憋了满肚子怨气,把自己之所以遭遇牢狱之灾的原因归咎于杨素父子。故此竟是死心塌地,决意替河南王卖命,将杨素党羽彻底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