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他回忆起在那荒凉冷僻的宫殿中,季玹就是和这个人一起相依为命,后来季玹把他带进宫,他就跟在这个人身边假装成小太监,一同生活了很多年。
这个人虽然身体残缺,只是一个太监。但是对他来说,却如师如父。他不但是季玹最亲近的人,也是白泽最为敬重的人。
他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季玹和他的生活,还教他习武,教导他知识。
白泽垂下脑袋,他有些不知所措。
徐公公看了看阿珠手中的灰猫,微笑道:“我听说过,原来这就是灰灰啊,它怎么了?”
阿珠忧虑的看着白泽,“它这几天都不肯吃饭,瘦了好多。”
“是不是食物不对胃口?”徐公公道。
“不是,以前灰灰一点都不挑食的,而且做的也都是他喜欢的,应该不会这样才对。”阿珠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样啊,那倒是有些为难了。”徐公公沉吟了片刻,“可以给我看看吗?”
“嗯。”阿珠满怀希望的把白泽放在徐公公的手里。
白泽落在徐公公手里,忍不住身体有些僵硬,徐公公手指指腹都是厚厚的茧子,轻轻的在他的脖子和腹部按了按。
“它好像有些怕生,很紧张。”徐公公微微笑道。
“是吗……”阿珠茫然的回答,灰灰居然会怕生吗?惹恼了它不是谁都敢挠一爪子的吗?
徐公公在白泽身上都按了一遍,半晌道:“好像也没有生病受伤。”
“哎……那到底是因为什么?”阿珠苦恼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一筹莫展。
“你们在说什么?”季玹的声音忽然响起。
“皇上。”徐公公和阿珠都转身行礼,徐公公捧着白泽,道:“小姑娘说您的猫好几天不吃饭了,着急的很,奴婢就帮忙看看。”
“哦?”季玹有些意外,“朕这几日太忙了,竟没有注意到,给朕看看。”
徐公公将猫交给季玹。
白泽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包裹,被扔过来又扔过去。这些天他一直躲着季玹,此刻被季玹抱着怀里……白泽只能麻木的想,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季玹仔细的检查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和徐公公一样,没有发现什么毛病。
“真是奇怪了,难不成它心情不好?”说完季玹被自己的猜测逗的哑然失笑,“那样可真是成了精了。”
徐公公也失笑,道:“要不还是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吧。”
“也好。”季玹点头,然后就抱着白泽,招呼徐公公一起进了屋。
太医很快就来了,围着白泽看了好一会儿,满头大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咬了咬呀,说:“可能是着了风寒,臣给它开两幅药试试。”
白泽如今这模样,也没人看得出他满脸无奈的表情,罢了……还是好好吃饭吧。只要好好吃饭这些人就不会来折腾他了。更不用被灌药了。
所以晚饭的时候,季玹再给他喂食,他都乖乖的吃了。
徐公公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这猫儿,之前还怎么哄着都不肯吃,皇上您亲自喂,却什么都吃了。这还是挑人呢。”
季玹闻言哈哈大笑,他温柔的摸了摸白泽的头,眼底都是笑意,“朕就是喜欢它这一点。”
徐公公摇头笑,“原来也是个死心眼儿。”
“没关系,反正朕也不会不要它。”季玹捏了捏白泽的脸。
…………………………
晚饭吃罢季玹放下筷子,徐公公亲自收拾了东西,又给季玹泡了一杯茶。
季玹问道:“朕让你办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徐公公回道,“奴婢亲自去查了,青画姑娘再没有任何亲人,奴婢亲自安排她下葬,选了一块好地方,下辈子定会福泽绵长。”
季玹点点头,“那就好。”
徐公公微微一笑,“她能得皇上这般对待,也算死也值得了。”
“是吗。”季玹有些沉默,“人死如灯灭,谈何值得不值得。反正什么也看不到了……”
徐公公默然,半晌道:“皇上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你在怪朕对不对。”季玹忽然抬头,他看着徐公公,眼底如一汪深潭,“虽然你一次都没有说起过,但是朕知道。”
“奴婢为何要怪皇上。”徐公公淡淡道。
季玹声音低沉沙哑,“你怪朕就这样让他去送死。”
徐公公袖子下的手微微一颤,好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奴婢没有怪皇上,那是他的命。”
“命?”季玹一声大笑。
“是的。”徐公公抬头,眼底是淡淡的哀色,语气沉重,“他命该如此,逃不脱走不开。奴婢只是觉得他的命实在不太好,他是个好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该是这样的命。”
“遇到朕……确实是他命不好。所以你也觉得朕冷血无情,对不对?”季玹缓缓开口,吐字清晰,缓缓道,“朕明知封后大典上,会有刺客出现,却不告诉他,害他送命。”
“您并不知道他会为您舍命。”徐公公一声叹息,“皇上,人孰能无错。放下吧……有些事,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季玹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朕真的一点也猜不到么?朕只是不确定……”
“皇上!”徐公公喊道。
“朕曾经不信任过他。”季玹的眼幽深如墨,“现在他死了,朕安心了。”
只是信任的代价太过高昂。
白泽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他宁愿眼前的一幕只是他的梦,但一切却又真实到令他难以自欺欺人。
季玹嘴边的笑,徐公公的沉默。
眼前的景象渐渐在他的面前扭曲模糊,季玹的话如同回音一般在他耳边回荡。
原来他的死,可以令季玹安心。
白泽自嘲的笑,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死的很值得呢。
徐公公走了。
季玹摸了摸白泽的脑袋,然后就休息去了。他很快就入睡了,许是白日里太累了,即使睡着了,眉头也微微皱起。
白泽爬上床,蜷缩在季玹的床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
他觉得很冷,但是却不敢靠近取暖。
他自以为仅有的东西……原来也都是假的。季玹从来没有信任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