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终于能忍住身心的痛苦,以及痛苦带来的不自禁的嘶吼的时候,我被谢尔顿先生要求自己站起来。在遵照他的要求抖落身上可以抖落的东西包括碎裂成垃圾的布袍的时候,除了靠某个实在不算明显的特征,以及一再确认的记忆,庆幸自己魂穿后起码没有变性之外,我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的枯瘦干瘪和肮脏怪异有了新的认识。我不断搜寻记忆,只觉得自己一个整天和药剂、植物和矿石等材料接触又不知多久未考虑过清洗自己的家伙,能活到600多岁,即便在这个世界的人形生物中最长寿的精灵社会里,我也算是老年人了。真是老天瞎眼,让前世那些耄耋如何作想。如果这世界有养老金,我这混吃等死的估计要比赤子先生都要富有了。
赤子先生能忍受我这样一个气味怪异的人在身边,还是一个只能简单处理和分摘材料的助手,他肯为我提供庇佑,留在身边如此多年,也是神奇。即便以我前世苛刻的标准和被修炼出来的诸多猜忌,也无法否认他很是念旧情。
蹦跶着甩下身上残余的粉末,我身体的疼痛却在飞速地减轻,在甩掉手上的一些血渍之后,我已经不会感觉疼痛了。突然感觉有些不适,我伸手到肋下,摸巴摸巴扯巴扯巴,居然从侧胸里面抽出了一条不知道是布条还是藤条的黑乎乎的长条!我甩了下,不会动,也不是一条莫名其妙的寄生虫,但不确定是不是我的一条坏死的筋肉甚至肋骨,或者是神经?所以我才会突然感觉不到疼痛了?虽然猜测不准,但我还是把它扔在了脚下。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肋下,那里好似多了一个小洞,也不知道通入自己的胸肺了没有,我不敢随便乱抠,但依然对自己新身体的怪异和融合记忆后这坚韧的精神和强大的承受能力默默惊叹。然后我若有所思,抓了两把头,发现上面果然有硬邦邦的一把“藤条”,我折下来一根,咬了一口,格啦嘣脆的,也不是蘑菇味,于是我觉得惊奇,难道是新长的头发?
四周的地精,以及谢尔顿先生只是退远了几步,似乎在躲避我身上不知道带不带毒的粉末,却没有对我身上的怪状露出一点奇怪的表情,看来他们眼里我也是怪物差不多了。
认识到自己新身体和精神的坚韧之后,没来由的,我突然有了一种“身体这么好难道是因为我忘了自己是一个超强武者的事情了?”的意淫,可随之而激活的,却是一阵阵杂乱的画面,我躺在一间类似前世的手术室的地方,痛苦地,时强时弱地呻yin着,可是面前一个穿着奇异服装的面目不清晰的男人依然不温不火地在我身上做着什么。
我是科学怪人,还是超强武者?
反正我是怪物这件事是跑不脱了。
抽出那根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长条,又玩弄了一会也许看起来和“冲天炮”一样的新头发后,我愣神了一会,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出苦笑的表情,毕竟身上还有不知道是麻痹还是迟钝的感觉。
可能看我似乎已经准备好,谢尔顿先生带起了他的白手套,从身后的侍从手上拿过一身灰袍,在我期待的眼神中,如果我的鱼眼珠子做的是这个眼神的话。他踟蹰了一下,还是走近了来,把袍子亲手交到我的手上。这是我记忆中的谢尔顿先生,虽然嘴巴毒了些,不通人事了些,有点畏忌与他人身体接触,但起码不会对我这个经常见面或者“合作”的“副助手”表现得仿佛洁癖一般。这些印象来源于记忆,“我”之前貌似自卑怯懦得没有胆量去评价谢尔顿先生这位赤子先生真正的助手。他让我感觉不坏,倒和前世《生活大爆炸》里的谢耳朵有点相似。
咦,除了长得不像,那是越对比越相似,和高智商却低情商的谢耳朵类似,也和高智商却大多专注于艺术和历史的精灵,大多只看着钱的地精工匠类似,如果以我现在的年岁说句不客气的,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我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只是看四周的地精们齐刷刷后退一步,谢尔顿先生的白手套都抖了一下,看来我做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善意的。
谢尔顿先生清了下嗓子,又用手揉了下眉间,似乎想揉散那个疙瘩。他站在我面前,用标准的大陆通用语说:“本来想训斥一番你逾矩的行为,毕竟被你吞吃的那点液体可是耗费甚巨,虽然那可以算是实验事故,包括给你续命的药材,哦,至高神!还有你毁坏的魂镜!不过看你那么凄惨,我也说不出口,毕竟我是信仰仁慈的至高神的绅士!随我去见赤子先生吧,不过,唉,他可是仁慈的至高神化身,估计你又不会受什么责难了。只希望你能再活久一点,为伟大的赤子先生多献一分力吧,虽然你的力量实在太小,而且这次居然还帮倒忙!”
我佝偻着腰,一半似乎是习惯成自然,一半是肚腹有些不适,难道被我扔地上的是肠子?我心中不自觉地骂粗口,却还是提腿跟上了谢尔顿先生和他的侍从,走了一步,却停下了,然后我斟酌了下,还是环视一圈,被征用来拉我或者再之前吊我下崖边的地精苦力不多,还有很多隐在崖壁间的黑暗里,在昏暗的灯光之间,似乎都在看着我。也许我该感到害怕,毕竟我初来乍到,就算有自己的“尊容”惊吓在前,这密密麻麻的的黑瘦矮小的地精也理应让我头皮发麻,可是或许600年的记忆足够灼热,我并没有任何异样情绪。我提起声音,只是出口的地精语却因此而有点漏风:“金币的光芒永远照耀你们,我的地精朋友们,再会了!”
然后,在我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到位没有,但是我心里的确不敢相信,地精们听我一言,黑暗中密密麻麻的小小的眼睛里居然全都马上盈起了泪水。他们呼喝着,相扶相携地,手拉手地整齐跪拜于地,或者俯在崖壁之间的夹缝里、小路上,口中很不整齐有些嘈杂地致谢着。我心中很奇怪,金币的光芒可以让曾经贪婪的他们依旧衷心感谢,却没有理由如此。可不等我细想,身后的谢尔顿先生已经开始催促。我只有再次点头致意,挪起步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