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是吴宁负。”
这是我第一个想法,然后我马上否决自己:“不对,我不是吴宁负,我是……我是谁来着,哦对了,我早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叫吴宁负好像也不错?如此地健忘和犹疑,话说我会不会分不清裂葛藤和烈葛藤了?”
“什么什么藤?我说的是什么鬼?哦,我真的分不清给猪吃的和给幼龙吃的东西了,这可怎么办?谢尔顿先生会生气的。”
“不行!我怎么能记得这些琐碎的东西,怎么能管这种琐碎的小事,我可是要成为了不起的人的!可是……”我悚然一惊,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多了很多本不应该有的东西,一些我本来知道的,记得的东西,和一些刚知道的,刚记得的东西,纷至沓来。我的脸越来越麻,我知道这是因为血色渐退,而我的心率也开始不正常,一时如雷鸣,一时已骤停。
我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的怪物,它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它那张青灰的树皮脸能白那么一霎也是很神奇,而它眼眶里两团青光越来越暗,它那仿若变形的橡胶圈的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才沙哑地问出了声音:“你是谁?”
“我……我是你啊,我是吴宁负,你……也是吴宁负。”我心中沉默回应,看着怪物的两团青光已经暗淡,变成了两颗浑浊的,如同鱼目一般的眼珠子,那青灰的瞳仁看着我,两行苦泪从它眼角流出,却因为倒吊,往它额头的沟沟壑壑流去。
“你是吴宁负,你死了,你活了,你……变成怪物了!”我默念。
“很正常啊,不是说了大悲大苦大恶之路了吗,变成怪物……还不如喵?”
我呵呵一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或者等天上再次巨响。
知道一个人的心理承受极限是多少吗?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这么盯着眼前的怪物,他也盯着我。各自似乎都在等着什么,他,应该就是刚才九天之上那个消失了的黑瘦干小的人,他在等什么?和我一眼,等变化。
等着我重新回去弱水?等着他复活?等着……我的仙子给我安排的路,并没有那么糟糕?
真的,我不信我的仙子会这样安排我,九九八十一难也罢,但是没必要做相貌如此丑恶的吧?这样……如何配得上去找……
我沉默了很久,可是我依然不知道作为普通人的我心里承受极限是多少。
这种酸的痛的烦闷的感觉是什么?我又想。
我会得抑郁症,或者精神分裂的,我这样想。
我觉得我其实还算冷静,起码没有马上咬舌自尽,我是这样想的。可是我面前的怪物突然奋力挣动,一脑袋往我撞来,我的额头与他相碰,只听哗啦一声脆响,面前的怪物上半身支离破碎,变成了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往下面不知道哪里去了,可是它的下半身,也就是我的下半身,依然映在了那片未撞碎的玻璃镜子上。它晃动着,晃动最大幅度的时候,我又看见了自己怪物的脸,那额头已经遍布青灰色的泪!
不甘是什么?命运给你美好和希望,给你一切虚幻,让你安乐愉快,风花雪月,再给你一切变故,给你一切真实,魑魅魍魉,玩弄你于股掌之间——你挣扎徘徊,乃至愤而离世,却进入了另一个更加无趣的轮回,你的感觉?
是不甘,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