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候才看清楚,这冀凯是有备而来的。
朱高炽的目光在文官的班列里搜寻了一遍,不知道冀凯之后,又会有什么人跳出来。
他的念头刚起。
在内五龙桥那边,便又是一道嘹亮的声音响起。
“臣,吏部都给事中魏樊,附议!请陛下严查严惩!”
“臣,户部都给事中……附议!”
“臣,吏部都给事中……附议!”
“臣……附议!”
越来越多的官员,在内五龙桥南边高声附议。
脚步声不断的响起,传到了奉天门下。
这是那些附议的官员走出班列,在远处跪地附议弹劾的动静。
很快,这股附议弹劾的风潮便传染到了内五龙桥北边,奉天门前。
“臣,附议!”
“臣,附议!”
最后,户部尚书郁新、工部尚书王儁,亦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的站了出来。
“他们这些人真的是永远都不记得打?”
武将班列头前,汤醴双手兜在袖中裹着笏板,颇有些无聊的冲着那些出班附议的文官们撇撇嘴。
在他身边的常森冷笑一声:“那冀凯所弹劾的都是看得见的事情,只是事情到底如何,没人能说得清。他这也算是据实而言了,所以这帮人才会一个个都跟着跳出来。”
“为了新政?”
汤醴目光微微缩起,看着已经只等圣旨到了就要去瀛洲那鬼地方赴任的郁新和王儁二人。
就算是如此,他们两人也旗帜鲜明的对冀凯的弹劾表示附议。
常森点点头,幽幽道:“新政挡了很多人的路啊,所以这门路就都走到朝中来了。”
“陛下大抵要动刀子的。”汤醴脸上露出一抹期待。
常森却是摇摇头:“还没到陛下动刀子的时候,没看到今天燕世子都出面了吗,这事恐怕还是会由燕世子出面压下去。”
汤醴脸上很自然的露出一抹怀疑:“燕世子……”
常森转过头看向汤醴,笑了笑:“放心吧,燕世子和殿下情谊深重。这次殿下北巡为何没有如往常一样带上燕世子?现在看,大抵就是为了让燕世子留在京中,替他防备如今这样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汤醴闭上嘴思考了一阵,不由看向奉天门下那个总是昂首挺胸在上直亲军卫干着千户官事情的另一位宗亲。
忽然,汤醴的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很快就被他驱赶走。
而就在这时。
果然如同常森所言,场中的朱高炽竟然是当众冷笑了几下。
“署正为何发笑?”
冀凯拥有着所有出身科道的官员特性。
傲慢,自大,且目中无人。
朱高炽又是冷笑了一声,看着冀凯,在周围百官的注视下,他竟然是澹澹反问道:“难道我不能笑?”
冷。
奉天门前的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而后,在武将班列里便传来了一阵爆笑声。
“哈哈哈哈!”
“大明律可没有规定,大伙不能笑的!”
冀凯脸色铁青,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在陛下面前被当众羞辱。
他重重挥动衣袍,冷着脸盯着朱高炽:“燕世子今日若是不说出个道理来,下官定然是要在陛下、太子面前,往宗人府去,告一个明白!”
此人当真歹毒。
冀凯一句话说完,诸多人心中便对其多了一份认识。
解缙则是摇摇头默默底下眼睑。
身着从三品红袍的应天知府邹学玉,从班列里走出,冷眼看着冀凯,沉声道:“冀都给事中,陛下和太子可就在这奉天门前。署正不论如何,恐怕也不是你们工科可以置喙的吧。”
朱高炽当即回头,冲着邹学玉挑了挑眉。
不枉自己先前力保你这位邹知府。
而后,朱高炽便转回头看向冀凯,目光里带着些嘲讽。
本世子一没犯法,二不是你们工部的人,你个工科的言官,能管得到本世子?
冀凯被气的五脏生疼,却有无可奈何。
朱高炽这时候却是好整以暇。
他甚至是当着冀凯的面,抖了抖双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
随后,才又一次上前几步。
这时候的朱高炽已经是到了冀凯的身边。
他只是澹澹的扫了冀凯一眼,便立马将眼神看向郁新、王儁,以及奉天门前那些附议的官员们。
朱高炽再一次的发出冷笑。
“都给事中当真是神人也,居应天,竟然也能知晓千里之外那么多人每天都在做什么。”
“竟然能给这些人,网络出八大罪来。”
“河道总督大臣何以失职?河道总督衙门官员何以渎职?河南道三司官员,涉及河务有关官员,何以上下沆瀣一气?朝廷的钱粮,两岸的百姓、田地,何以会有被贪墨霸占之事?”
朱高炽一连逼问,两脚则是一步步的逼向冀凯。
当两人只剩下几步距离,朱高炽停了下来。
他再一次的冷笑着。
“都给事中拿不出治河官员渎职失职失察的确凿证据,可本官却能拿出他们勤恳做事的证据,一条条的可以供都给事中好生的翻阅几日,也算作是帮本官补阙、拾遗!”
朱高炽说到最后补阙、拾遗这两项属于六科言官分内职责之事的时候,脸上满是暗讽。
冀凯被朱高炽的这番举动给弄得有些忐忑起来,他支支吾吾的低声道:“你……你有什么证据……?”
朱高炽双眼一竖,转身先是朝向奉天门下的老爷子和大伯躬身作揖。
随后,他便转身看向南边。
“来人,给东西都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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