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虽然嫁妆和庚贴拿回来了,到底柴二郎的百日才过了不多时,哪有此时便议亲的道理,这孙大娘也未免太不晓情理。
她沉吟半日,才说:“白家嫂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家这孩子自那日吃了些惊吓,我们总不在她面前提这些事,原想着三年两载以后,她慢慢好些了,再议那亲事的话。”
孙大娘原以为一说便成的,谁知人家还不领情,便有点不高兴了:“沈家嫂子,不是我说,你家阿眉有了这般话柄,将来婚事总是难成就的了。眼前有这么一头好亲不要,将来却不要后悔。”
吉姨娘听了这样不客气的话,暗暗生气,却知道孙大娘性情,不愿惹她,只好说:“白家嫂嫂莫怪,我们原是想着三两年后再说,此时实是无心议亲。况且你这尊亲,若是你说的这般好,自然拣择也多,却未必看得上我家阿眉。”
孙大娘听这话像是没完全拒绝,便又兴头起来,说:“若是做正头娘子,人家自然不肯的,只如今,他的正房娘子体弱多病,不能持家,又是不识字的,所以想着你家阿眉,能写能算的,进门就是个好帮手,若得生下一男半女,岂不后半生有靠?”
一听原来是想着叫沈眉做妾,吉姨娘就是好脾气,此刻也要怒了。
先不说自家也是清白的好人家,天下只要是爱惜儿女的父母,谁不愿女儿一马一鞍,正经夫妻过日子,何况沈眉一个独女,没有兄弟可依,再给人做妾,将来有事,只怕骨头被人吃尽了都不可知。
她虽不想得罪孙大娘,却怕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来缠,当下便不软不硬地说道:“我家虽穷,也还有碗饭吃,这做妾的事,还请白家嫂子以后休再提起。”
孙大娘是在邱乙郎面前打过包票才来的,这会儿觉得被人落了脸,一时恼上来,说话便有点不管不顾了,也不想别人面上过不过得去,便说:“我这是好意,你也莫仗着女儿生得好,便嫌三嫌四。此时东京城中,只怕除了填房,再无人肯请你家女儿去做大的!”
这话却是说得恶毒了,姨娘正待生气,沈老实在外面听了多时,却是火发了忍不得,撞进来说:“我女儿自有我操心,不会去给人做小看人脸色!这等好亲事,你留着给你自家女儿用吧。”
孙大娘哪里被人这样顶撞过,怒气冲冲起身出门:“好,好好!我擦了眼睛长远看着,看你家女儿养在家里养一百年!”
听她句句诅咒,吉姨娘忍不得,拿瓢舀了一壳水追出去泼在地上:“不必挂心!我家女儿姓沈,自有沈家替她操心,闲人管不着!虽是邻居,以后若是再说这样事,可不要上我家的门!”
孙大娘自来在街坊亲戚中横惯了,都是别人让着她,没有她让人的,今日在沈家丢了面子,便恼羞成怒起来,在沈家大门口拍手拍脚,连说带唱,只骂沈家不知好歹,放着一门好亲不要,将来女儿一定嫁不出。
附近街坊原来都相识,见沈家门口出这热闹,初时还来看,后来见是孙大娘骂街,胆小的便哄着小孩回家关了门,有些厚道的还上来劝两劝。
谁想孙大娘生性愚强,越扶越醉,竟是无般不咒,后来又骂起沈家的洗面药铺子来,说他生意不老实,东京城的大货主已是不与他做生意,以后他家的东西一定是外路来的次货,叫众人莫买他家的东西,直闹了大半个时辰,口干了才肯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