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站起,坐在床边,不去看周实和罗子卿的脸。
虽然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但他还在极力维持自己的威严。
“我的条件不变,如果二位愿意离开,我就当今晚无事发生。两位若看上了这院子里的东西,吴某愿拱手相赠。”
周实笑着摇了摇头,心说不愧是当朝高官,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即使到了这种境地,他还能冷静地谈条件。
“我不要你的东西。许铃儿是怎么死的?”
吴兆锟一愣,条件反射地要抬头,却又立刻低下。
“许铃儿?你们是她什么人?”
周实笑着说:“算是客人和店家的关系吧。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许铃儿……”吴兆锟似乎在思考,如果这两个人只是来为许铃儿复仇的,或许自己可以略去一些事情……
但周实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从你和许铃儿怎么认识的开始说,不要想着说一半藏一半。”他冷冷地说,“如果你没法解答我的疑问,我不介意用不那么体面的方法问出真相。”
吴兆锟叹了口气,从头说起了自己和许铃儿的事。
许铃儿的父母本是一户富裕人家,她自幼学得琴棋书画,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可惜一场瘟疫带走了她的双亲,自家的生意也迅速萧条,很快就到了要变卖家产还债的地步。无依无靠的她被老鸨王氏看上,带着她住进了那栋宅子中。
这老鸨虽然在皮肉行业干的风生水起,但并不满足于此,一直惦记着打通向上的关系。可惜那些官老爷哪里看得上青楼女子,于是她另辟蹊径,去寻找那些破落大户的女儿,将她们培养成官爷的情人。
果然,她看好的许铃儿被新上任的江都知府吴兆锟相中,成了他的相好。
吴兆锟的丈人是当朝礼部尚书,两朝元老,他将自己的女儿之一许给吴兆锟只是为了收个进士女婿,吴兆锟夫妻当然谈不上什么感情,各取所需罢了。比起冷冰冰的夫人,吴兆锟更加倾心通情达理、楚楚动人的许铃儿。
半年前,吴兆锟为了帮丈人处理一件事操劳多日,好不容易逮到和许铃儿共处的机会,结果一高兴喝高了,说了些不该说的事……
“等等。”周实打断了他,“把话说明白。”
吴兆锟慢慢地说:“泰山七十大寿,和他交好的一些老友、想和他交好的官商要把礼物送到京城,托我在江都转接。为了避嫌,只好在暗中办理这件事。”
“然后你就杀了许铃儿?”
“不,我只是一时心急,说了些狠话,想封住她的嘴。谁知那婆娘闹将起来,哭着要投井。我一时糊涂,她一时气急,结果真的死在了井中……”
需要封口的礼物,怕不是避行贿受贿之嫌那么简单……不过他丈人毕竟身居高位,在官场行走数十年,小心谨慎也是正常的。
“你继续说。”
“唉,既然铃儿已死,说什么都迟了。但是那栋宅子可是我藏家私的地方,不能被搜查。看着她的尸体,我鬼迷心窍,想道了一个一石二鸟的方法。我早年间曾学过一点以尸养鬼的邪术,就把她的尸体分开,帮我看住家财……”
周实冷眼看着一脸痛心疾首的吴兆锟,觉得这家伙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好像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他拿情人住的宅子当金库,把贪下的银子存在设计精巧的井中。这样一来即使被人发现他时常出入那栋宅子,展开调查,也不过能查出他养了个相好而已。这样就等于给他的小金库打了一层掩护。
以尸养鬼,也符合周实在地下甬道看到的景象。
“那两具行尸也是你做的?本事挺大啊。”
“不,那是我买来的。湘西有不少人家会买行尸来看家护院,我也托人买了两个来以防不测。可惜敌不过两位的本领……”
不对,他在撒谎!那具长辫尸明明不听他的指挥!
周实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拿定了主意。
他笑着说:“多谢知府大人相告。今晚多有打扰,万望海涵,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