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丽华向来是个行动派,一旦有了想法就绝不会瞻前顾后,举足不前。
而且她并不是一味蛮干,她的行动向来很有步骤很有章法,并且能够注重实施过程中的各种细节,可以说是胆大心细、计划周详。
比如第二天富强夫妻前脚走,她后脚就拉着老伴儿出了门,留下没收拾的碗筷凌乱的厨房,以制造“老富同志病发突然”的真实感。
走路的时候让富志国弯着腰捂着胃,在小区里见到几个邻居时还特地让富志国哎哎地哼两声,蒋丽华则在一边调大音量做旁白——“我们家老富早上忽然胃疼,疼得受不了了,我带他去医院看看!”
做足了宣传造势工作,走到离小区有半站地以后拐了个弯儿,蒋丽华才放开老伴儿的胳膊:“你去找个地方呆着,我去医院弄病历,等到下午三点,咱们还在这儿见。”
老富同志点点头,恢复了正常站姿。
蒋丽华又叮嘱:“不许去找老刘他们下棋,也不许去书画协会你们原来的学校啥的,所有熟人那儿都不许去,别什么时候那些人见了富兴富强说漏了嘴。公园也不兴去,别再碰上熟人,总之,你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一直到下午三点,听着没?”
老富点头,听是听着了,可除了蒋丽华说的这些地儿,他还真没地方去。
蒋丽华想了想,给老伴塞了几百块钱:“上回富强带咱们去的那个练歌房,你去开个小包间,大白天的都上班应该没人去,不过你也注意点儿,进了包间就尽量别出来。”
富志国其实挺不爱去那地儿的,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还行,自己一个人呆一小包房,那就跟关小黑屋差不多。
可是又没别的辙,自己就算在大马路上逛,万一碰上熟人耽误了老蒋同志的计划,她准和自己没完。
打发走了富志国,老蒋直奔自己以前的工作单位第三医院。
她想过让自己医院给开个假病历会很困难,可却没想到这事儿这么难办。
她和胃肠科主任一再表示自己就给家人看看,绝不会把医历外传,她拿自己近四十年的工龄做保,并且承诺给医院写个保证书,以证明病历的事只是她个人行为,一切后果与院方无关。
对方依旧摇头,无论她怎么说都不肯做假。
讲道理不行,蒋丽华只好拿出杀手锏,家丑外扬地说出了“实情”:两个儿子儿媳都在外地工作,见天忙得不见人,逢年过节都不回来。她和老伴儿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让孩子调动工作他们又都不肯,只好出此下策,说老伴病重把他们给骗回来。
整个一个上午蒋丽华就坐在主任办公室里,豁出一张老脸去,任是谁来她也不挪地儿,就坐在那儿哀哀地哭,哀哀地求。
那主任比她小二十来岁,虽然蒋丽华原来也就是个护士长,可占着辈份老,总也不能把人强行赶走。
也不知是被闹烦了还是真觉得她可怜,主任终于给了她一份晚期胃癌患者病历,不过是复印件。
蒋丽华见再闹也闹不出什么了,在写了绝不外泄的保证书之后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接下来蒋丽华又找到接她班的一位护士长,弄个胃病患者的ct片子。
这个就比较好办了,一是新任护士长是她一手带起来的,有师徒的名份在,必须尽力帮她。二是ct片子到底不是病历,只要把那上头附的一张分析报告给撕下去,黑乎乎的只能看见个影儿,不是学医的大部分人还真就看不明白。
护士长动用自己的关系,很快给蒋丽华弄了个片子回来,是一位胃里患了肿瘤的患者前几天做的,还没确诊肿瘤性质,片子上只显示胃里有个东西。
护十长还给弄了个新的牛皮纸袋,在上头写上富志国的名字和基本情况。
蒋丽华拿在手里看了看,说这个就行。
到街边找了家复印社,把病历又复印了一份,加了钱让复印的时候把上头的名字年龄之类的改了。
复印社的小姑娘手艺不错,先把蒋丽华给的资料弄到电脑里,三两下操作再打印出来,天衣无缝的。
按照约定时间和富志国汇合,回到家蒋丽华让老伴躺床上盖上棉被,又把重点叮嘱了几遍,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给两个儿子分别打电话。
富强接了欣欣一起赶回来,之后是敏娜,富兴正在春江自己的项目那边,开车回来也要三四个钟头。
富强两口子一听她妈抹着眼泪说了情况,连病历都没仔细看就都慌了,完全沉浸在一种天塌下来的惶恐和即将失去亲人的悲痛中。
敏娜还算冷静,拿了病历和片子仔细询问病情,听说是胃癌晚期,癌细胞极可能已经扩散,手术怕是已无力回天,便也忧伤无措起来。
到底不是学医的,对于这个领域敏娜也是一片空白,听着在医院工作了一辈子的婆婆说得言之凿凿的,敏娜也接受了公公患了绝症的现实。
但敏娜还是说要送公公去更权威的医院再做检查,请专家给出更好的治疗方案,国内不行就送国外,总之绝不能坐以待毙。
敏娜的想法得到了赶回来的富兴的认同。
“无论花多少钱,无论是找国内权威还是送国外治疗,都必须把爸治好,钱和门路你们都不用操心,我和敏娜想办法。”富兴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