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学校,大队部。
一大早,队长就上来学校帮忙,许久不见的梁老师梁老爷子也穿的整整齐齐上来了。
学校教舍有限,临时在大队部办公,主要是接待家长来交钱报名。三人简单寒暄后,做了分工,张跃民年轻,主力接待一二三年级的,收钱开收据,发书。
四五年级的学生要少些,由老爷子主持。队长则在教室指挥家长和学生放好带来的桌子和板凳,他威信足,按个头高低顺着排。
忙而不乱,一上午张跃民耳边听得最多的都是家长们的嘱托,老师你别客气,不听话,不好好学习,你就打,往死里打,打死绝不怪你
张跃民这个无良老师,每听到这句话,就看看后面跟着的孩子,点头笑着答应:
“放心,我竹根都备好了好几根。”
家长一脸欣慰,学生瑟瑟发抖。
交过钱,领到书的学生按班级进去坐好,梁队长几个班轮流看着,学生也不敢闹,都乖乖的翻看着新书本。
“老师,我先交两块,不够的我晚点再给,行不?”
张跃民抬头看了眼说话的女人,穿着带摞补丁补丁的衣服,年纪不大却满脸苍桑,矮着身子,弯着腰带着讨好的语气说着,
“我一定交齐,就是得晚几天”
张跃民认识她,村里有名的寡妇,男人在三年前修水库时,放炮没来得及跑,给石头压死在工地了,她没有改嫁,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艰难过活着的。
“英子,你可得想好了,读书不只是学费,还要买本子笔啊,可不是一笔小的开支。”
张跃民还没说话,梁老爷子先说道。
“伯,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你收下小东吧”
老爷子还想再劝劝,看张跃民已经在写收据了,叹息了声说道,“行吧,来,东子书本拿好了,别弄脏了,好好念书”
小男孩连忙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双手接过,张跃民又多给了他一个作业本,摸了摸他脑袋,
“去吧,在班里等老师”
英子婶拉着欢天喜地的东子连连道谢,应声去了屋。
“唉,东子上学了,他妈要去上工了,家里两个更小的可咋办啊”
赊账的不止英子婶一家,到了后面全是钱不够的,有的一家两个上学的,只够一个的学费,另外一个只能欠着,还有拿着篮子鸡蛋来当学费的。
这就是当时农村的现状,不是家里不让孩子上学,是真的穷的没办法。张跃民和老爷子能怎么办,叫来队长商议。
张跃民和老爷子倒是不在意多教一个少教一个的,只要教室坐的下。可是这些新课本的钱得还给镇小学上,这还是前几天队长和张跃民打了白条拿回来的。
“收吧,都上,不管怎么样不能耽误了娃儿们。”队长狠狠地吸了口烟。
“大队先给垫上,年底再从每家扣出来。”
“课本不够用啊,还差几十个学生的”老爷子提醒道。
“先给作业本子吧,和同桌暂时共用着”
“嗯,就按跃民说的,先就这么着,我明天再去公社,多领点回来。”
商议完毕,几人喊外面等着的家长进来,快速办完入学手续,就是打条子,不会写的,直接按手印就成。
闹哄哄的学校,随着敲钟声终于安静了下来,不知道以前从那个寺庙搞回来的一口脑袋大小的铁钟,里面系着根麻绳,晃荡几下,声音还挺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