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时候,张木回村了。
刘柱亲眼目睹了张木一行人的阵仗,即使张木告诉自己,他被郡城李总管看看中,不久将会远调,但刘柱心中依旧有些不相信。
张大山从没想过,有天家里能如此风光,比之前得知张木会是药主事还风光。
当三两双驾马车驶入村口时,村里人都沸腾了,灵缘斋的赵管事在村里人眼中,就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有些老人甚至都想跪下了。
村人不敢上前围观。张木下了车,想走回家,赵管事只好也跟着。
看到刘婶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刘婶,大柱没回来,这两天就要去粮行上任了,等过段时间会回来的,他让我给您说一声”。
“那你怎么回来了呀?不是也应该……”,刘婶话说了一半,又止住了,看到了赵管事的身影,有些畏惧。
“我被郡城看中了,即将远调,所以回来和家人告别”。
不去想大家会不会相信,但已经没有更好的理由了,灵缘斋会照抚家中,想来不会被怀疑。
村人们听了这话,瞬间不淡定了,叽叽喳喳就开始羡慕起来,直说大山家好福气,祖坟选的好。
今日,张父张母都在家里,看着张木指挥着几个人,卸下了两车东西,放在院中的瓦棚里。
张大山一脸欣喜,“木哥儿,你怎么回来了?”
有看到跟随在张木身后的赵管事,立刻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之前村老在这位身前,可是战战兢兢。
“张老弟,先恭喜你了,生了个好儿子”,赵管事这话说的堂皇,也是给别人听的。
“爹娘,我们进去吧”。说着几人进了屋子,赵管事向后摆摆手,一队护卫,守在院外,免得有人打扰。
赵升带人去寻村老了,今晚得找个住宿的地方。
夕阳西下,玉兔东升。
屋内烛火晃动,气氛有些沉寂。张夕已经睡熟了。
一张朴素的木桌,四人坐着。张母时不时擦拭着眼泪,不敢相信听到的,十几年了,儿子与她朝夕相伴,突然有一天要离开他们,去寻什么仙,这是要骨肉分离么,想着想着,眼泪又开始滴落。
张木看着母亲,感同身受,眼眶泛红,沉默不语。
张大山是个粗汉子,纯朴的父亲角色,从来不擅长表述情感,平日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就是说一句:“好”,他总是默默为妻儿付出,从没说过累和苦,这些只留在自己心中。
此时,眉间紧皱,“我是个山民,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木哥儿是有出息的,我对得起祖宗,从他留在灵缘斋起,我就知道,他迟早要离开我们身边,只是没想到会那么远,远到,远到……”。
张大山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下去,平日无所不能的父亲,开始哽咽。
“爹,娘”,张木喊着,内心的堤坝已经崩溃,父母对自己的爱,依旧深沉如海。
张大山强行露出微笑,“去吧,我儿子一定是山里的鹰,这小地方留不住你,爹会以你为傲的”。
赵管事起身,默默走了出去,合上门,他觉得自己有些无情了。
张母抱着儿子,边哭边说,“阿木,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忘了家”,抱着母亲,从未觉得这个怀抱如此温暖,让人依恋,“娘,是我不孝顺”。
张木握着母亲的手,看着母亲睡下,苦的久了,身体吃不消,这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父子二人对坐在桌前,离别在即,张父想多看看儿子,说说话。
“爹,灵缘斋会替我照顾家里的。您将会是药行的一个主事,不用去城里,就在家里,负责汤山脚下这些村子的药材收货就行,药行每季都会来给您交接”。
张大山听着儿子叮嘱,十分欣慰,他是个大人了,知道养家和安顿家人了。
“还有弟弟,稍微大一点,灵缘斋该给的都会给,以后也会安排好,您和娘放心,田契,城里的房契都会准备好,到时候无论您想住城里去还是继续生活在村里都行,咱家这个屋子可以重新修房,修个大的……”。
一晚上就这么过去,灯火添了三次,大多数时候都是张木在说,张父在听,听得仔细,听得认真,看着滔滔不绝的大儿子,张大山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儿子相处的机会了,此生。
一声鸡鸣唤醒了金乌。
张木去抱吃柴火了,“爹,今早上,我来做饭吧”,张大山点点头,去了里屋。
一盆米粥,两碟小菜,配上大白馒头,不出一会功夫,就端上了桌。
张父拉着张母出来了,张母眼睛还是有些肿胀,“爹,娘,吃饭了”。
“哎”,张母答应着,坐在桌前,接过儿子递过来的碗筷,小心翼翼的吃着,一小口一小口,或许这样,时间能过的慢一些。
还是听到了呜咽声,张母忍不住眼睛又红了,张大山轻抚妻子的胳膊,“赵管事不是说了么,这是好事,多少人盼到盼不来呢,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嘴里是这么安慰妻子的,但情绪依旧受到了影响。
张母抬起头,看着张木,“答应我,不要一去不回,好么?”
张木放下手中的馒头,忍着泪,“我答应您,不会一去不回”。
这是个承诺,很坚定的承诺。
时间挡不住离别的脚步。张木双手捧着儿子的脸,像是要烙进心底。
该走了,张大山夫妇一路送出了村口,张木跟着去赵管事上了车,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