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如今自然不会畏惧刘佑,但也并不想故意生事,而且现在就动手收拾刘佑也不是最佳的时机,因此抵达涿县前,王烈问卫雄:“大哥,我们需绕行而过么?”
卫雄笑了笑:“阿烈,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怎么如今却怕见刘佑不成,实在让为兄失望啊?”
王烈摇摇头:“怕到不怕,就是觉得现在见之徒增烦恼。”
卫雄奇道:“见他有何烦恼?阿烈怎出此言?”
王烈一咧嘴:“我若见刘佑,心中必然有恨,但现在正是要去拜见王大将军,我不想额外生事,因此却不能杀之,不能杀之,我心中恼恨,这种自己给自己增添烦恼的事情,我不愿意做。”
卫雄想了想:“即是这样,阿烈,那我们就大张旗鼓从涿县穿行,若刘佑小儿不来生事还则罢了,若他敢来生事,我寻机一刀杀之,那南阳刘氏想找我麻烦也没办法。”
卫雄说出这等话,王烈却一点也不意外。
不说卫雄本身对敌无情狠辣的性格,就从家世来说,南阳刘氏虽然在东汉光武时期,其中一支出过光武帝刘秀这般的皇族,但到了今日,整体不过是士族中的末流,而刘佑一族,更不是那光武帝的延续,不过是当年某个野鸡王爷的延续。
反观卫雄的河东卫氏,自大儒卫暠起,就日益兴旺,兴起时间不长,但如今却是名门旺族,一门豪杰从晋初的卫瓘,到其子卫恒,还有那书圣王羲之的师傅,女书法家卫铄等等,可是说是人才济济,能人辈出。
身为鲜卑辅相的卫雄如果真故意找茬,激怒刘佑,只要刘佑敢动手,他再一刀杀之,别人却绝对说不出什么。
不过王烈报仇却绝对不想假他人之手,至少这刘佑王烈一定要亲手杀死,否则永远会是一个心结。
程翯柳眉倒竖:“这种人渣若有机会,还是杀了解气,留着早晚是个祸害,莫若我趁他出行,暗中以弓弩击杀,谁也找不到我们。”
苏良却是冷哼一声:“上次这狗贼陷害大哥时,我在征北城不曾遇见,后来走的匆忙也没有找他算账,今日再见到他,我先一枪挑了他,然后自去江左请罪……”
王烈闻言,却是怒道:“苏良你小子说的什么混话,我现在视那刘佑如一猪狗尔,即是一猪狗,他的狗命又怎能用我兄弟之命去换?诸位请放心,我却不会冲动妄为,今日若遇到他先不和他计较,至于他的命,还是留着等我亲自去取,杀就要大张旗鼓啊,堂堂正正的杀了他,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卑劣嘴脸,否则怎解我当日之冤,心头之恨?”
卫雄抚掌:“阿烈此言深得我心,男子汉大丈夫恩怨分明,恩仇当记,但绝不莽撞,杀人就决不能留有后患至于刘佑,他和阿烈你比不过是一小丑,就算是南阳刘氏也不算得什么”
王烈点点头,片刻却有些疑惑,但见卫雄似乎并不想多言,索性也不去问,率领众人向涿县迤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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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接近涿县,却见两边庄园林立,阡陌成行,一派蓬勃景象。
这等乱世,各地天地多有荒芜,涿县境内却有如此多的庄园,实在令人惊奇,难不成这刘佑还是个长于地方建设的能吏?
王烈好奇下,命军士找来一个当地百姓询问。
但庄园虽大而华丽,四周村坞却往往十室九空,好不容易寻来了一个抱着自己孙儿躲在屋里的老者、
那百姓一见王烈初始很是惊恐,王烈却是下马,亲自安抚他几句,又给了他几张面饼,一串银钱后,那百姓才安静下来。
然后王烈把心中疑问说出:“老丈,我看这附近庄家长势极好,想来是你们的父母官带领你们开垦的吧?”
那老者闻言,犹豫了下,几王烈面色和善的逗弄着自己的小孙儿,又见王烈身后众人也都一脸慈善的看着他,遂愤怒道:“什么父母官,是鱼肉我们的狗贼自那刘肉儿来我范阳,他就四处侵占田产,开辟庄园,还把左近乡邻全部抓进庄园为奴,为他开垦荒地,如有不从,当场杀死,如今这村子里都没人居住了,我是提早躲进了山里,才躲过一劫,但我的儿子儿媳却全被他们抓去当了奴隶。”
“至于这些田地蓬勃茂盛,也不是那刘佑的功劳,而是本县从事阳耽大人组织我们的开垦的。阳耽大人告诉我们‘刘氏势大,就连王大将军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尔等小民不可以命博之,且忍耐些许日子,早晚会有天兵天将来帮扶他们的。’可如今天兵天将却在哪里?”
说完,老者掩面痛哭。
那百姓怀中的小孩却睁着大眼睛天真道:“大哥哥,你就是来救我们的天兵天将么?”
王烈看那孩子面黄肌瘦的模样,心下一疼,拳头攥紧:“刘佑狗贼,我不除掉你,誓不为人”
说完,却却叫众人再拿出几袋军粮相赠。
那老者却道:“我看小将军你是个好人,但人马似乎没有那刘佑的多,我也不敢求您去解救我的乡邻,只求你能收留我这个苦命的小孙儿。”
一直和程翯同骑的小冉瞻却是奶声奶气道:“爷爷你不要怕,我主公就是天将,我要是看到刘佑那坏蛋,就一戟把他戳倒,给你们报仇。”
王烈摸了摸冉闵的大脑袋:“棘奴好威风,用不到你动手,他早晚死在我的的枪下。”
然后对那祖孙二人道:“你们就跟随我们杂役吧,将来我带你们回彰武县,至于你的那些乡邻,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
然后叫手下带祖孙二人上后队运送物资的辎车而行。
众人继续前行,却对刘佑的印象更加恶劣,如此鱼肉百姓、心怀叵测的家伙,早晚要设法除掉。
卫雄抚着漂亮的长髯道:“阿烈,听刚刚那老者所言,那从事阳耽到是个有趣的人物,还对百姓说有天兵天将,莫非是想助刘佑麻痹这些百姓?”
王烈摇摇头:“百姓甚苦,但却无力反抗,徒自抗争只能白白送死,这阳耽想来也是为了保存他们的性命,才出此下策;不过这田地叫他带领百姓侍弄的如此之好,想来也是个能人。”
在王烈的记忆力,关于阳耽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这人后来成为了慕容廆的手下,以清廉、能干著称。
但如今却屈于涿县,实在有些意外。
行至涿县十余里外,王烈等人却被迫停了下来,原来前边官路上出现一个哨卡,哨卡内的兵卒一见王烈等人兵马前来,立刻大声吼叫起来:“来着停步,此处为刘将军治所,严禁通行。”
一个狂澜军的队主立刻打马上前,拱手道:“这位兄弟,我们是刘琨刘越石大人的信使,那些人是鲜卑代公的信使,此行是要去蓟城拜见王浚大将军,请行个方便。”
那哨卡前的骑士也是个队主,却是眼皮一抬:“你说的什么鬼话?我予你方便,谁予我方便?废话少说,通关的文书拿来。”
狂澜军的队主见他如此无礼,心有怒气,但王烈没发话,却也不能翻脸,掏出文书递给那队主。
刘佑手下的队主接过文书看也不看,而是阴阳怪气道:“王大将军有令,石勒奸猾,素以假冒我军著称,尔等军服杂乱,我看就是石勒的奸细”
那狂澜军的队主闻言,怒道:“我们刚从刘琨大将军手下调归幽州军,自然与尔等军服有所差别。”
那哨卡的骑士一看,轻蔑道:“什么刘大将军?我只知道有一个王大将军,根本没听说还有什么刘大将军,难道是自封的不成?”
王烈闻言,脸色一寒,一纵黑龙来到那骑士身前,冷声道:“你这厮敢大声再说一遍么?”
那骑士被王烈森然的目光瞪的顿时如坠冰窟,但他已经接了命令,不能让王烈他们兵马通过,至少要拖延他们一时三刻,因此还是鼓起勇气道:“刘琨算什么大将军,难道是自封的么?”
王烈道:“是洛都的至尊亲封,你有意见么?”
那队主犹豫了下,反驳道:“我只知道琅琊王封赏的才算数。”
王烈等的就是这句话,却是一咧嘴,忽然笑道:“很好,诸位已经听清楚了吧,这混蛋不但侮辱家师,而且目无至尊,挑拨琅琊王与至尊关系,罪当如何?”
卫雄却是冷森森道:“目无天子、侮辱至尊之人,杀无赦”
那骑士闻言,心知不好,刚要改口,但他既然敢出言侮及刘琨,王烈岂能容他,若不杀他,王烈也就不配为人弟子了。
什么九五至尊,王烈也不算在乎,但对于老师却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不等那骑士再说什么,王烈长枪已经抡起,迅捷如龙,那骑士还要扭身逃跑,但又怎能比得过王烈的长枪更快,被王烈直接诶挑起,刺死在当场。
守卫哨卡的十几名兵卒顿时目瞪口呆,片刻大呼小号起来:“有贼子要闯关,来人啊,快来人杀了他们”
顿时,一旁的堡垒中涌出近百人,都手执弓弩,看来是早有准备。
卫雄一挥手,身后五百名亲卫也将手中弓弩举起,对准这些士兵,他是鲜卑辅相,是代表拓跋猗卢来拜会王浚的,如今竟然还有人要在关口袭杀他们?
想来,这必是那刘佑的吩咐,卫雄心里对刘佑的杀机也更胜起来。
刘佑小儿,行事胆大,竟然想连他一起也杀了么?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队人马急匆匆从涿县县城方向奔来,领头之人喝道:“哪里来的狗贼,敢杀我们南阳刘氏之人,难道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么?”
王烈的眼睛瞬间眯起,来人正是那刘佑手下的走狗——刘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