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璃收到消息,小虎一家已经平安搬离东璃国。
三日后的子时,她注定爽约,但已无关紧要,他只要能平安离开就好。
自成人式后,昭璃第一次与死相搏,违了初心,一来为楚墨,二来为小虎。
现下已无牵挂,是该去找她的“命中注定”了。
红炎寝殿,一盏幽灯摇曳。
他本不喜暗,今儿个也是违了初心。
昭璃不请自入,夺过红炎酒杯,一口猛灌,入口微苦,一杯饮罢,余香不绝。昭璃吐吐舌头,道:“好苦!”却又抄了一杯送入口中,饮罢之后,又道:“好苦!”
欲倒第三杯时,红炎伸手覆上酒杯,淡淡道:“你素来不饮酒。”
昭璃也学他口气,淡淡道:“你也素来不饮酒。”
红炎眸中氤氲渐升,问道:“掳走你的,到底是谁?”
“当时我被歹人打晕不省人事,后来醒来时人已经让楚墨杀了,我并不知道是谁。”
秋夜的风穿堂而过,似这杯中酒般,微苦,微凉。她一字一句,说在她口,想起当时的情况,却痛在他心。
红炎强忍,不让心中苦涩流出。
“你撒谎。”
“红炎大人如何说我是撒谎?”
“只因我太了解你。”
昭璃垂下眼帘,缓缓道:“你不是认定是楚墨做的?为此还将他关入大牢。”
“是不是他所为,只有你知道。”红炎夺过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只要你一句真话。”
只要你一句真话。
可是真话岂是那么容易出口?从小到大,只因昭璃无权无势,不过肮脏孤儿来历不明,却被天选成为神柱,从此各方势力绞尽脑汁派人折磨、暗杀。
这样的日子,她早已受够。或是负气,或是有感无望,以前昭璃都是抱着这样的心理:既要杀,便来杀。
可是就是隐忍不说,只因不想因她一人,让东璃一国陷入混乱。就像那蒲草,韧在骨子里。
“不是他,我也不知道是何人做的。因为我,已经有太多人死去。深究没有意义,红炎大人何不放过他们,亦放过我。”
“你仍打算……”
“不!”昭璃这几个字回的是斩钉截铁,“我不会再寻死了。我要活下去,按照我的意识活下去。”
昭璃定定的看着红炎,眼中不再有迷惘。
红炎却害怕了,比以前她一心向死还要害怕。雏鸟长大,羽翼渐丰,只怕是再也关不住了。
有人说,每个人都有一双隐形的翅膀。那么他的昭璃,是不是也要乘风飞去,永远离开他?
——他不许!以前不许,现在更不许。千年的等待,才遇到了她,如今若是失去她,他便没法活。
但是这句“不许”,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她的生死离别后,红炎发现,这两个字已不再那么容易出口。
爱她,却不能护她。
神明降世,为的不是天下苍生,而是天道永恒。黎民百姓生死本与他们无干。所以黄珀才能尽情尽兴,“游戏”人间,可是,暴君也掌握着分寸,所以北辛才能不毁。
同样的,红炎也有他的顾忌,权衡利弊之后,是守东璃,还是守昭璃。秤砣本来就失衡。
天数有变,神柱更易,朝夕换代,此乃自然之理。
秋来花落,窗外花瓣姗姗落入杯中。这花间酒,已不知道是第几杯。
神明是喝不醉的,但今夜红炎只求一醉。
“红炎大人,一人独醉不如二人同饮。今夜,我陪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