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豫偷偷瞧了苏幕遮两眼,发现她并沒听见,这才道:“两位,我突然有事,先失陪一下,过会子再回來。”
“去吧。”苏幕遮盈盈一笑,低头拈了茶杯,轻轻呷着。
欧阳豫的脚步倒也轻快,沒一会功夫就匿了影子。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们两人來,一时不说话,气氛倒有些尴尬了。
高奚咳嗽了两声,引了苏幕遮的注意,见苏幕遮微微抬眸,便笑言道:“对了,近日哥哥也沒给我回信,不知北方局势如何了,苏三小姐可有收到令兄的來信?”
“倒也沒有。”苏幕遮心下也奇怪,苏莱归有好一阵子沒有写信回來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只听高奚又道:“这段日子时局不太平,尤其是几年前,日本辅佐傀儡,成立了满国,哎,如今这些个日本人又入了上海來,不知想要整些什么幺蛾子出來。”
“几年前,他们炸毁了重要的铁路,并且占了许多地方,北方几省的主席接连与其和谈,他们的气焰的确是愈发嚣张了。”苏幕遮虽然不关心局势,但大体也是知道一些的,反正闲來无事,就与高奚聊了起來。
高奚点了点头,又像想起了什么,“对了,令兄作战英勇,与我哥哥关系十分好,你可曾听令兄提起我哥哥?”
“这倒还沒有。”她眼见着高奚的面色淡了下去,便又笑道,“我这人记性不好,就算哥哥信中提了,我恐怕也是记不住的。”
她这么一说,高奚才恢复了笑容,乌黑又无辜的瞳孔定格在她的身上,笑容也噙了一抹天真与无邪。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得身边有了动静,面上皆是一喜,原以为是欧阳豫回來了,细细一瞧,才知道來人是欧阳华。
欧阳华也看见了两人,将西装递给了嬷嬷,便过來坐着,笑道:“苏三小姐,高小姐,我听豫儿说,今日会有朋友探访,原是你们。”
“欧阳伯伯,好久不见。”高奚笑着打了招呼,看來两人很是相熟。
苏幕遮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便想起了已过世的母亲。母亲心属之人,便是眼前的这个男子。气度自是不凡,举止间也流露着前朝贵族的影像,她深知母亲极富才情,自然会喜欢与之相匹配的男子,而自己的父亲,恐怕终究得不到母亲的心。
欧阳华的目光缓缓收回,向她看了过來,她盈盈一笑,大方道:“欧阳先生。”
“哎,苏三小姐何必这么拘谨,你是我女儿的朋友,我是你的长辈,你唤一句‘伯伯’就好了。”
她点了点头,笑道:“是,欧阳伯伯。”
欧阳华迟疑了一下,像是想问什么,又问不出口的样子。
她看在眼里,也觉得好笑,便主动道:“欧阳伯伯,是不是想问之前报纸上写的那些,关于我与司马识焉的事情?”
“你这孩子倒也聪明。”欧阳华也不掩饰,“前些日子听豫儿说,那是一些小报胡乱报道的,但具体的事情我沒问,她也就沒说。我其实很是欣赏识焉这个孩子,心性高,做事也颇有前朝贵族的遗风,这文部部长,我本是想举荐他的,只不过近日闹了这些桃色新闻出來,哎……”
苏幕遮垂了垂眸子,羽睫遮挡住满目的华芒,半晌,方才道:“有心之人肯定会拿这些子虚乌有之事做文章,我又懒于解释,更不想越描越黑。欧阳伯伯请相信司马识焉的人品,若是能有举荐的机会,还请帮一帮司马识焉。”
欧阳华点了点头,赞赏地瞧了她两眼,“苏三小姐心性也高,相信清者自清,若世上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那便好了。”
谈笑间,见欧阳豫已经办完了事情,回了内厅。欧阳华便起了身,笑道:“你们年轻人一起玩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欧阳豫轻轻一笑,又拉住他的胳膊,附在他耳边耳语了一阵,欧阳华微微蹙眉,末了,才小声道了句,知道了。这才缓缓离开。
三人起了身,开始排练,随意一排,竟也到了晚饭时刻,欧阳豫热情留饭,苏幕遮与高奚也沒拒绝,在欧阳公馆用了餐,这才离去。
走到门口才发现,突然下起了雨。
落雨绵绵,雨丝迎着微风,坠在皮肤的边缘,沁凉而又舒爽。她抬头看着雨点飘落的方向,仿佛带着清透了的思念,低落地面,烙印成殇。
明月微凉,霓虹无暖,往來的公子哥们神色匆匆,斯文又颓废,高雅又低劣,生活褪去了炙热,只剩一层温凉,却也舒适,却也向往。
眼见着到了慕止然的住所,她的心情不由轻快了几分,给了车夫钱,便跳了下來。
慕止然正在院中看雨,瞧着她沒打伞便这么冲过來,心头不觉一凛,忙拿起脚边黑色的伞,踱到她的身旁,为她撑起。
她嘻嘻一笑,他似被她感染,唇角也微微上扬。
“我正好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你便來了。”他引她进了屋子,房内一片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