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言语，坐在车上斜着脑袋晃着身子看他独自在那儿絮叨，大雪漫天不歇地落在城门口，车只停了一会，宝顶上便攒了绵厚的白，外边有将士來通报，有个男人想见见忻橖师傅。</p>
忻橖不掀帘子看也知道是谁，云珂瑛问她要不要让他上來，她点点头，还是那副优哉游哉的神态。</p>
冯悰麻利地跳到车厢内，毛披上还有煞白的寒气在飘散，他从拢紧的斗篷下取出一只火热的暖手炉放到两人之间，跟她一样，一句话不说地就想转身走了。</p>
忻橖喊住他：“带回去。”</p>
他不应，却是愣住了背影，沉口气后回道：“等你哪一天想开了回來，还是跟着我，别去和打打杀杀的武夫纠缠，我看着不开心。”</p>
话毕，车板上好好的手炉却让她挪出一只脚往外推了一大段距离，“带回去。”</p>
“你是我的。”他背对她，兀自说着心里话。</p>
“带回去。”可她只会说这句。</p>
两人无言僵持住，外边已有人在催促上路，冯悰毫无预兆地返身回來，抱住忻橖最后吻她一次，说道：“等你回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到时候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忻橖是我冯悰明媒正娶的女人，再也沒有人能把你带走。”</p>
忻橖并沒有反抗，也沒有任何触动，他松手后，她还是老一样，晃着身子，斜着脑袋，用沒有任何味道的眼神看着他穿过车帘子，再也不见了他身影。</p>
马车在雪地里艰难启程，冯悰站在车边目送她远去，又看着车窗里伸出攥着手炉的柔荑，似让他看清楚了，才松开，火烫的手炉无声地埋入雪里，冒起青烟。</p>
这事成了大公主逗他的笑柄，特别是“交代”两字，让这向來放纵的女人玩笑道：“玩够了就好，天下女人多的是，何苦纠缠这么一个矫情的磨镜？”</p>
冯悰还是不说话，他想到忻橖扔掉的那只手炉后來让另一个女人给自己点上，心里总算是有些宽慰的。</p>
何音一行人回去路上，梁又梦太疲倦了以至于抱着他就能呼呼地睡着，一边的陈婆想把她掰回自己身边，倒是让何音给拦住。</p>
马车行过因为大雨而寂寥的街，他也闭上眼去想很多的事，有慕亦还有三斟曲。</p>
这段时间三斟曲的重新开张经历了很大颠簸，如今慕亦要走了，他也就只能安下心來在城里继续独自打拼，手头上有了五百多贯的本钱，加上问筠山的茶叶已经运出去，再过不久，资金定会比现在要來得充足。以此來看他何音东山再起，似乎指日可待了。</p>
时间晃到暮鼓敲了，云长天房中仍旧沉睡着太贪欢而虚脱的衷瑢，最近都不曾与他好好恩爱过，今天沒什么要紧事可扰，两人一激动，日头还沒落下，就先褪去了自己衣裳。</p>
云长天对她更宠了些，基本就是她想如何就如何，伺候舒服了，又看着她在枕边呼呼睡去，自己也安下心，躺在侧畔闭着眼听起伏的呼吸声。</p>
但是三两下敲门声传入耳中，门口似是梁又梦在呼喊他。</p>
他不想动弹，但是她知道这人在，一直不肯离去。</p>
云长天终于被她的执着呼唤出來，只披了件亵衣就來开门。</p>
将近饭点时，衷瑢终于睡得足够，翻个身想找他撒撒娇，可是枕边空空荡荡沒有人在，來上灯的丫鬟回说大少爷刚才进宫去了。</p>
“进宫？”她呢喃一声，估摸着可能是什么急事，也就不再多想。</p>
倒是云嫂慌慌张张地前來寻云长天把她为难住，原是董嘉言前天出去后就一直沒有回來，洛忠昨儿被派去公务，云嫂就想着來找大少爷多遣些人出去找。</p>
可是这会云长天都不在，衷瑢被她说得也有些慌，人命关天，她顾不得先前什么恩怨，整好着装就跑去找七叔，七叔只道已经派了人，现时只能等消息，但是云嫂等不住，哀求七叔再想想办法。</p>
三人正愁苦，忽听外边传來消息，小厮冒雨跑进來，喊道：“董家娘子回來了！”</p>
不一会，果见从廊外走來一个家人撑伞陪同的女人，檐灯烛光映出她的身影，愈靠近，她遮掩在伞下的脸愈是清晰，看着是董嘉言沒错。</p>
云嫂不顾大雨将她迎了进來，不住地问她去了哪里，为何现在才回來，这个嘉言却只是微笑着不出声，什么问題都只是点头，摇头，或者干脆沉默以对。</p>
七叔只当她是累了倦了不说话，好言着将她们劝走，云嫂也让七叔说服，并不多心，但后边跟着的衷瑢却觉十分诡异，她俩对视时，这个嘉言眼里闪烁的，绝不是真正的董嘉言面对自己应有的那种恨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