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衍在椒风堂一直待到晚晌,太后宫中的三贤带着准备给郡主的车辇,一并停在永定宫前。</p>
“陛下,太后宫中的三贤公公,此时正在宫外等候陛下与郡主。”</p>
昭衍将淇璋从摇篮中抱起來,擦干净她嘴边的哈喇子,略带不满:“三贤这些年愈发坐大了,想來个先斩后奏是吧?”</p>
喜田咽了口唾沫:“依奴才看,是太后的意思。”</p>
昭衍白了他一眼:“去给郡主准备准备吧。”</p>
“是是。”</p>
太后的寿康宫中,时时燃着龙脑香,自先帝殡天,太后一心向佛,寿康宫时常香火气息浓些,大人好说,孩子很少能忍得,太后爱香,常言“随风本胜千酿酒,散醒还如一硕人,仍是香雾好。”</p>
皇帝若是出巡,总会惦记给太后捎带一些各色的香膏、香珠与香粉。</p>
此去稷山,也是心念着讨好自己的母亲,让母亲得意分散些注意力在郡主身上,故下了大功夫,险些将山中制香之人的家底统统搬空。</p>
永定宫中的女官芳翘亲自将穿戴完毕的小郡主抱在怀里,软糯喷香的小淇璋,糯米丸子似的惹人怜爱,芳翘木着脸,悄悄地看了一眼,心中喜欢的不得了,却碍着平日严肃淡定的性情,极力压制,不敢露出半点情绪。</p>
喜田不禁嗟叹道:“姑姑这是抱孩子的姿势吗?奴才怎么看都怪怪的……”</p>
芳翘厉眸一转,剜了他一眼:“多管闲事。”</p>
喜田笑呵呵地:“是是是,我多管闲事,來,请郡主下榻御辇。”</p>
他一手拉开帘子,淇璋一脸疑惑地被放在御辇之中,挥着手臂要找昭衍。</p>
昭衍彼时正在换衣,将披风仔细系住,又在手臂上搭了一件尚衣监新制的,给淇璋量身定做的貂毛小披风。</p>
他走出宫门,看见帘内淇璋扁着嘴的样子,忍俊不禁,喜田急着说道:“小郡主不等陛下來,不愿意走呢。”</p>
昭衍得意一笑:“那是自然。”</p>
喜田撩开帘子,昭衍将手臂上的小披风系在淇璋身上,她刚刚会坐着,但仍旧不稳当,披上小披风,仿佛生生长了两三岁的样子,昭衍十分满意:“再过些时日,就要学走路了。”</p>
“陛下说笑了,孩子们哪里有这么快呢。”</p>
寿康宫很近,昭衍上了前面的御辇,淇璋委屈地张手想要抓住他,奈何距离太远,只得作罢。</p>
天色未全暗,一点晚霞的红徜徉在天际,寿康宫中灯火通明,六个宫女依制候在门口,请安问礼。因得如今卫清恭和郡主是陛下极其疼爱的,故在“陛下万安”之后,都统一加了一句“郡主千岁”,知子莫如母,太后做事总是周全的。</p>
昭衍亲自从御辇中将淇璋抱出來,上了台阶。</p>
太后坐于主位之上,与身后的女官不知说着什么,保养得宜的白皙面容上,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太后一席绛紫五凤霞帔,胸前戴着一百零八颗东珠串成的朝珠,双刀髻上插着白玉一笔寿字簪,并缀有喜鹊登梅簪,雍容华贵非常人可比。</p>
听见声响,她微微倾身向前:“衍儿來了?”</p>
芳翘接过淇璋,喜田掀帘子,昭衍撂袍单膝跪地,请安道:“儿臣给母后请安。”</p>
芳翘抱着淇璋,稍行蹲礼:“恭和郡主恭请太后万福金安。”</p>
太后点点头:“衍儿起來吧,你今日多劳累。”</p>
“儿臣不累。”昭衍莞尔一笑。</p>
太后注意力都在淇璋身上,朝芳翘挥了挥手:“來,将郡主抱到面前來,让哀家好好瞧瞧。”</p>
“是。”</p>
淇璋打小不认生,见谁都笑,昭衍很是放心。只见太后轻轻地拨开她的小披风,露出一张胖嘟嘟的白嫩小脸,还有一双水汪汪,笑意浓浓的大眼睛,太后“哟”了一声,眉眼温柔起來:“真是出乎意料,生的可爱至极了。”</p>
“來,让哀家抱抱。”</p>
芳翘小心地将淇璋放到太后的臂弯里,太后笑眯眯地,摇了摇臂弯:“怪倒人人都喜欢,这眉眼长得,真真儿的精细,哀家从前觉得扶疏不怕生,但跟咱们淇璋一比,那也远了去了。”</p>
昭衍看后十分安心:“淇璋能得母后欢心,儿臣亦觉得十分惊喜。”</p>
“哀家什么孩子不喜欢,就是你喜欢或者不喜欢罢了。”</p>
昭衍被太后一堵,无奈地笑了笑:“母后教训的是,儿臣下午已经吩咐下去,给扶疏的吃穿用度,再提一提,还有律铭……”</p>
“男孩子家的,不用养得太精细。”</p>
太后将淇璋重递给芳翘,芳翘往后退了两步,走到一处站好。</p>
太后因不喜朵甘妃妖媚桀骜,故对大皇子律铭十分苛待,加之昭衍从前并不重视内廷的孩子,所谓的长辈亲情也沒有及时地培养起來,每每提到律铭,昭衍总是歉疚更多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