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恒拿起案上的折子,翻了翻,肃声道:“陛下时时盯着本王的脚步,昨夜刚到了宁王府,今日折子就到手了,好比是诸葛亮的锦囊,一步一步算得精准,你猜猜,陛下今日安排的何事?”</p>
“臣……臣不敢妄自揣测圣意……”</p>
“你怕什么,你是管军赋的,古有言,有税有赋,税以足食,赋以足兵,征军赋就好比在长安的陛下要扩军了,你给陛下的是你的一张嘴还是百万良兵?”</p>
那臣子摸不准夙恒的路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自然是百万良兵。”</p>
“这就对了!”夙恒把折子往桌子上“呯”地一扔:“你起來回话。”</p>
“是是……”</p>
“今年卫清不比从前,经过平叛人丁不足,服兵役的年龄本王早上也承诺了,即刻就调整,原是从秦朝沿袭下來的,二十岁到六十岁,如今本王调到二十五岁到五十岁,这多出的五年,给你慢慢征军赋,征齐全了,本王再上书朝廷,看是在卫清本地组建军队,还是用于长安城的军队。”</p>
那臣子一惊,怪不得陛下建立朵甘藩部,这來的人可是心腹之中的心腹,陛下有意在卫清建立军队可不是件小事,陛下真能放心宁王在朵甘藩部把持军权?</p>
“臣下即刻就办。”</p>
夙恒莞尔一笑:“大人,五年,可不短了。”</p>
“正如宁王所言……所征种类还有什么补充的……”</p>
“车马牛士,均不可少,老规矩办,只记一条,单生子之家不征兵。”他摆摆手:“退下吧。”</p>
那臣子忙忙行礼退出去。</p>
夙恒这才松了松颈扣,坐回椅子上:“我当他们胆小懦弱,却不料滑天下之大稽,个个精明如狐狸,只怕少了谁的一口肉,卫清、粟城、常址,两地不太平,常址又是天下粮城,可这些人!只顾着自身利益,遇到事情缩得像乌龟!好在绍王昨夜请我吃酒,要是换做今日,看我还去不去,给不给他脸!”</p>
旧部遇到新政权,为了摸索高位之人的脾气,均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愁苦样子來,浸淫太平惯了,拉出來遛一遛,活的死的一眼尽显。</p>
地上跪了许久的长泾补充道:“贵的愈发贵,贱的愈发贱,有一词语源自江湖中人,劫富济贫,王爷大可先试探试探这些油腔滑调、贪生怕死之人的底,一旦他们交不出东西,该多少罚多少。”</p>
夙恒冷哼一声:“那是必然。”</p>
他一皱眉,看向长泾:“从进门你就跪在一边,发生什么了?”</p>
长泾磕了个头:“奴才有一事禀告。”</p>
夙恒微微正座:“长泾,你先起來。”</p>
“是。”</p>
长泾慢慢起身,站在一侧:“今晨奴才去府外督盯采买,听街上人语纷纷,竟是小声议论王妃……王妃的身世……”</p>
夙恒一拍桌子站起來:“大胆,堂堂宁王妃岂容他们议论纷纷?真是放肆!”</p>
“街坊邻里之间的谣传,看似小事,只怕一石激起千层浪,长远下去对王妃不利……”</p>
夙恒怎么会不知道,名声要紧不说,秦府旧事是秦羽蹊的伤痛,凭人一张嘴随意说出,对她将是多么重的打击,她心地良善,爱戴百姓,却反过來被百姓反咬一口,心都要寒掉一半吧!若有人在此时來一句名不正言不顺,只怕外廷沒有乱,内廷倒要一团乌七八糟了!</p>
“奴才这就去查谣言的源头,看看此人是何居心!”</p>
“不必了!”夙恒站起身,在原地思考片刻,笃定道:“除了朵甘族那边的人,还有谁的手能伸这么长!”</p>
“王爷!王爷!”</p>
外面传來近侍的大呼小叫,夙恒面上一暗,隐隐不悦,长泾立刻赶出去教训道:“瞎嚷嚷什么?”</p>
近侍擦了擦汗,顾不得赔不是,激动地握住长泾的袖子道:“王爷要查的人,有谱了!”</p>
长泾愣了一瞬,忽地双眸巨睁:“好!真是太好了!你留在这里,我马上进去汇报!”</p>
长泾三两步跑回屋子:“王爷!好消息!”</p>
夙恒此时疲惫尽显,扬了扬手:“此时还能有什么好消息?”</p>
“王妃娘家人的下落,已经有眉目了!”长泾满脸喜意,夙恒顾不得问及其他,火烧蚂蚁一般绕着书案转圈:“好……好……真是太好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羽蹊这份心事总算可以了一了了!”</p>
长泾“诶!”了一声,又问道:“奴才现在就去禀告王妃?”</p>
“不!”夙恒猛地停在原地,伸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这事要从长计议,还要小心行事,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让她失望不要紧,如今外面风声于王妃不利,只怕她刚出门,就有人敢站出來挑衅。”</p>
“那王爷的意思是……”</p>
“让那近侍在门口等着,我现在换衣随他去。”</p>
“王爷,王妃该如何交代?”</p>
他即刻发话:“今日无论如何不要让王妃离开宁王府半步,王妃要是听得外面一个字,我拿你是问。”</p>
长泾磕头应是。</p>
秦羽蹊觉得今早有几分怪,云草按说还是有其他事要忙的,可她只在门口死死守着自己,她要幽栖冰室的书,她便去拿,來回小跑着,目不斜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