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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度来到紫宸殿的时候,崇德帝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收拾好散落一地奏疏的内侍首领常康,仍是恭谨低着头静立一旁。</p>
这一切,和沈度以往无数次在紫宸殿见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恭敬地给崇德帝行了礼,然后在崇德帝的示意下,坐在一旁的矮墩上。</p>
“老师现在情况如何了?朕已给尚药局和少府监下了命令,让他们送东西去给老师,郑杏林会去为老师看诊。”崇德帝这样说道。</p>
明明是体恤臣下的语辞,却令沈度觉得如芒刺在背。他不能直视崇德帝的目光,却感到崇德帝的目光带着探究和冷意。</p>
人人都说帝心难测帝心不测,沈度一想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沈肃,就知道这帝心无论如何都要测。他离开京兆之前定要见崇德帝,所为的,就是帝心!</p>
高高在上的帝王,受父亲教导护卫十几年,如今父亲生死未卜,他定要借帝王至尊来用一用,为了父亲,一切都是为了父亲能好起来。</p>
“臣感谢皇上垂询。父亲情况不好,章老先生说活不过半个月。幸好……幸好章老先生说建康府润州的钟岂或能一救!故……臣有求,恳请皇上应允!”</p>
沈度将沈肃的情况一一道来,内力的反噬及心疾的影响,使得病情更加危急,就算是章老先生的金针也没有起多大的作用,幸好章老先生提及了钟岂这个人,道这个人或能医治沈肃。</p>
他隐瞒了顾琰会心脉复苏一事,在钟岂没有来到京兆之前,顾琰会的那些事,沈度打算瞒到底。所幸章老先生并非多嘴之人,又一直在沈府不出,要掩护顾琰,也不算难事。</p>
崇德帝听了沈度说话,略眯了眯眼,周身的气场陡然变了,似是愉悦,又似乎是森冷,总之复杂二字。就连服侍了他很久的常康,都不知道崇德帝为何会如此。</p>
但是,沈度明白崇德帝为何会这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崇德帝的心中,必定还有对父亲的担忧;但,无情最是帝王家,坐于皇位之上,皇上对父亲的想法,除了担忧之外,还有更多东西,又怎么会不复杂。</p>
皇上心情再复杂,都会问一问,自己所求的是什么。果然,沈度就听到崇德帝回道:“何所求?”</p>
“皇上,臣恳求带二十虎贲军前往建康府,去接大夫钟岂前来为父亲治病,请皇上准许!”沈度回道,说出了借虎贲士兵一用的请求。</p>
大定用兵严格,除了正常巡卫外,十六卫士兵若是离开驻地,凡调兵五十人以上,就需有皇上的旨意和兵部的虎符。其中,虎贲军的调兵更加严格。</p>
凡是调动虎贲士兵二十人以上,就需皇上的明旨和兵部虎符。当年,沈度护送前御史大夫孟云卿回湖州,也只是带了十来个虎贲士兵而已。</p>
这一次,因沈度自身伤及左臂,陈维也受了重伤不能随行,势必需要更多的虎贲士兵来护卫。虽则沈家有暗卫,但以防万一,虎贲的力量,沈度定要借助。</p>
不知为何,他总有个预感,总觉得此去建康并不太平,那种若有似无的危机感,让他不敢有任何轻忽。</p>
听了沈度的话语,崇德帝皱了皱眉,并没有立刻说话。去建康府接一个大夫而已,何须动用虎贲军?这钟岂,难道还会出什么问题?用二十虎贲军去接一个人,大材小用。</p>
沈度弯了弯腰,略带苦涩地说道:“父亲此前说道,他深居简出,一是身体不便,二是树敌过多。臣想着,未雨绸缪,总归是好的。”</p>
这简短的话语,实则包含着太多意思。沈肃当年的铁血手段,想必令太多人仇恨,如今他出了事,想必很多人都不愿意他再活下去,必定会有人阻止钟岂救助他。</p>
那么问题来了,沈肃当年的铁血手段,是为了谁呢?沈肃是军中孤卒,在京兆那些年,他唯一在意唯一守护的,就只有崇德帝一个人而已!</p>
崇德帝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就变了变,仍是没有说话。</p>
“臣惶恐,父亲在昏迷之前,令臣听皇令,不得擅专。这借虎贲士兵一事,臣是心急失当了……”见此,沈度这样说道,声音低沉了几分,意兴沉郁。</p>
崇德帝闭了闭眼,然后睁开,说道:“朕准你所求,朕会下旨给兵部。”</p>
“臣……臣谢皇上隆恩!臣……臣明早立刻起程去润州!京兆这里,臣也会留下护卫照看父亲的,还有章老先生和郑奉御照看着,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沈度激动地说道。</p>
他似感激涕零,一时语无伦次,将沈家杂七杂八的情况都说了出来。</p>
这些话语,听在崇德帝耳中,又别有一番意味。沈度若是去了润州,沈家就剩下老师一个主人了。如此单薄的人家,多少令人恻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