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一计不成,就再施一计,这便又缠磨着颖妃,说想见容妃。
颖妃这才回过味儿来,盯着他问,“原来你想见你九姐,也是为了要见你容妃额娘,是不是?你倒是说说,你这是为何呀?”
小十七是颖妃抚养长大的,如何能骗得过颖妃去呢?
颖妃也故意绷住脸去告诫他:“别以为你这会子出痘,我就凡事都可着你去。我可告诉你,我压根儿就没当你病了,我一切还都当你是个好人去对待。故此你最好有什么就与我直说,可甭想着我这会子会顾忌着你生病,就什么都不问了。”
颖妃是蒙古格格,性子里有草原赋予的坚韧。在她看来,孩子病了,大人若一味地去哄着、顺从着,那反倒会叫孩子恃宠生娇,想要什么都能唾手而得,那便心里什么念想都没有了,这就适得其反,叫那本就生病的孩子更柔弱去了。
她觉着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在小十七面前设置一些小别扭去,就不叫他轻易如意了去。那样反倒能激起他的斗志、他不服输的桀骜来。这便能有助于他自己与病魔的争斗去。
小十七带着一脸的痘,个个儿水泡儿鼓鼓溜溜、表皮光华闪烁地,眉眼间却还是闪动着淘气的笑。
“额娘……儿子相见容妃额娘,是因为想吃容妃额娘的好吃的了。”
容妃是西域人,饮食种种都与内地不同。便是皇宫里,也没几样人家那些东西去。故此,回部的那些吃食,对于贪嘴的小孩儿来说,就成了这世上最勾馋虫的。
小十七这会子正出着痘呢,旁的不想吃,却忽然反倒只想吃容妃宫里的嚼咕。
颖妃无奈地叹口气,“说吧,想吃什么?我好歹为你拉下这张脸来,替你讨些去。”
颖妃到养心殿,将这话学给婉兮听。
一来是叫婉兮放心民间俗话都说,小孩儿只要能吃,那就没多大的病;
二来也是借小十七的顽皮,逗婉兮一笑。
姐妹相伴这些年来,颖妃也是不忍心看婉兮如今自己病着,却还要担心完一个孩子,又担心另个孩子。这会子但凡还能找到些苦中作乐的法子,便总归要都使出来,说不定能叫皇贵妃这病啊,慢慢儿就好了呢。
小十七那副长了一脸的痘,还能嘴馋要东西吃的样儿,果然一下子就将婉兮给逗乐了。
“他这个馋嘴的猴儿!这会子还没忘了吃……”
颖妃也笑,“要么是有福的孩子呢?旁人病痛,生不如死;可是他啊,病归病,馋归馋,两者压根儿互不干扰!”
婉兮悄然松了一小口气来。
她怕孩子痛,怕孩子受苦,怕孩子挣扎在病里……可小十七这样,便叫那痛、那苦、那挣扎,都变得不那么叫人揪心去了。
这么说起来,那孩子便果然是最有福气的孩子啊。
颖妃见婉兮笑了,也舒一口气,站起身来,“我这就去见容妃去,好歹给他要点儿那好物儿。”
颖妃还没等走,倒是皇帝一挑门帘进来,也是含笑轻啐,“朕也都听见了!这个皮小子啊,可真是皮,却也真皮实!”
颖妃也笑,“皇上说的是。妾身先行告退,得先替他去淘换那嚼咕去。”
皇帝却给拦住,“不必去找容妃了,朕这儿有现成的。今年九月回部进贡的还有,倒比容妃那儿的更好。”
十二月十二日,小十七出痘第三日,皇帝下旨赏给十七阿哥:绿葡萄干一紫龙碟。
出着痘的小十七,养病期间的日子便跟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样。他是一边脸上、身上不断出痘、化脓,也不耽误他将那回部特产的绿葡萄干儿一颗一颗投进嘴里去。
倒仿佛那痘出一颗,他就嚼一颗葡萄干儿,将那葡萄干儿都当成是痘一样,一粒一粒都报仇似的给咬碎了,吞下肚子里去。
兴许就是因为小十七这天生淘气的性子吧,倒真的叫这次出痘有惊无险,十一日后,亦即十二月二十一日,太医们便已经禀明皇帝、皇太后、皇贵妃三宫,说十七阿哥已可送圣。
送圣之礼,本就该后宫之主亲自执礼,更何况小十七是婉兮的亲生儿子呢。
婉兮尽管自己的身子还是虚,却也坚持要亲自行礼送圣。
只希望以这样的诚心,向痘疹娘娘祈求,叫她老人家再别找上她的小十七,叫这孩子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长大吧。
这一日婉兮由颖妃和容妃扶着,还是亲自到痘疹娘娘等神供前行礼,一直远远看见送圣的队伍,将那些纸扎供物都点燃了,火光冲到天际,婉兮才放心回养心殿去。
这一来二去的,婉兮顾不上自己,便还是在腊月的寒冬里,呛进了凉风去。
这晚回到养心殿,便又咳得厉害了。
次日刚起身,皇帝便赶忙又吩咐赏给婉兮芦柑一银盘,计十四个……
寒冬腊月里,在这北地京师,还能吃一口新鲜的果子,总是叫人欢喜。
况且芦柑又本就是燥湿化痰、下气止喘、散结止痛的佳品。婉兮用了芦柑之后,又安慰众人说,自己觉着舒坦些了。
刚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子,天色刚大亮,婉兮便朦朦胧胧间看见有人在隔扇门外闪动。
从轮廓来看,仿佛是颖妃身边的女子,正在与玉蝉低声说着什么。
玉蝉吃惊地抽了一口冷气,却仿佛想将那女子往外推去。
婉兮自己缓缓坐直,向外叫,“玉蝉,有事不准瞒我。”
越是病了,才越是担心上自皇上,下至她宫里这些人,都将事情瞒着她去。
玉蝉犹豫,却也只能开了隔扇门走进来。一进来,便低低垂下头去。
可是婉兮还是瞧出来,玉蝉面上隐有泪痕。
(还差一点没写完,再给我几天哈,就这几天就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