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容嫔心下如此澄澈,婉兮自然也是欢喜。x23us.com
婉兮握住容嫔的手,抬眸凝视容嫔那无与伦比的美丽的眼。
“……因为我已经没有更珍贵的礼物。在一个当娘的眼里,这世间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比不上那个小人儿啊~”
容嫔的眼中霎时涌满了欢喜的泪水,激动得已是说不出话来,唯有嘴唇颤抖。
婉兮垂首含笑道,“阿窅你晋位为嫔,按规矩已是有资格抚养皇嗣。只是这会子妃位之上尚且有庆妃、颖妃两位膝下还没有皇嗣,皇上这便还不能正式下旨将啾啾交给你抚养。”
“可是我的心意,你总该明白,便如你从前还是和贵人之时,我的心下已是早就将啾啾托付给了你去……”
容嫔含着欢喜的泪,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自然明白!别说宫里一切都是尊卑有别,妃位之上尚且还没有皇嗣的,便怎么都不该叫我一个新晋位的嫔便捷足先登了去。”
“况且从私里来说,庆妃、颖妃两位与贵妃娘娘您多年相伴,情同姐妹,那情分自是我比不上的。便是贵妃娘娘想要将啾啾托付给人去,也怎么都还轮不到我……可是贵妃娘娘却实则早就默许了啾啾与我相伴,我这心下如何还能不知感恩去?”
“便没有皇上正式下旨又何妨?总归,我在乎的是啾啾能在我身边儿,这才是最要紧的。”
婉兮放下心来,也是含笑点头,“若此……我这瓣儿心可就正式托付给阿窅你去了。那孩子与小七性子还不同,更调皮活泼些,若有不听话的地方儿,你该管就管,便不必如从前一般,凡事都先报给我知。”
婉兮拍拍容嫔的手,“总归,我信得过你,放心让啾啾跟着你长大。”
婉兮说着眨眼,“倘若啾啾若是跟着你,也能出落得如你这般明**人,那我自是再欢喜不过了……”
容嫔便红了脸,忙垂首避开婉兮的目光,含羞道,“亏贵妃娘娘还这么说~~这世上却都说‘各花入各眼’,我便是如何相貌,皇上也并未多看我一眼去……”
容嫔也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儿,抬起眸子来,反过来打趣婉兮,“要不这次南巡,皇上为何不带我去?而这次南巡途中……又为何独独叫贵妃娘娘您有了喜去?”
婉兮自红了脸,忙打了容嫔的手一记,已是扭过身儿去,佯作不搭理容嫔了。
容嫔轻轻叹道,“娘娘还与我生气……亏我替娘娘担了‘后宫盛宠’的名头去,叫前朝后宫都以为我如何独得圣心的份儿上,娘娘这会子也不该与我计较才是。”
婉兮这才轻叹一声,转回身来,收起笑谑,认真望住容嫔的眼,“傻阿窅,皇上对你何尝不上心去?便说你的册封礼,从头到脚都只用你回部自己的衣着、冠帽的,你还是第一人。便连慎嫔,身上虽可穿厄鲁特的衣着,可是冠帽还是按着宫里的规矩……皇上对你,也是独一无二。”
容嫔努力地笑,“贵妃娘娘这样说,自然也没错。可是凭着贵妃娘娘与我的情谊,我便也不怕说句实话——咱们都是女人家,又何尝不明白,这样的‘独一无二’,与皇上对贵妃娘娘您的‘独一无二’,何尝是一回事了?”
容嫔的笑容里,终究还是渗出了苦涩,“皇上对我的独一无二,那是做给世人看,做给我族人看的;而皇上对贵妃娘娘你的独一无二,才是两人私下里最真实的情意去。”
“若要我选,我宁肯放下这些摆在明面儿里的独一无二;去换贵妃娘娘这不为人知、却情意心知的独一无二去。”
都是女人,后宫里的女人,婉兮便是实际上的胜利者,可是又何尝不替容嫔苦涩呢?
婉兮点头,轻轻拍拍容嫔的手,“我都明白……”
容嫔倒是自己笑了,轻轻摇头,“贵妃娘娘快回神来,别想多了!我啊,只是那么一说,可并未当真。贵妃娘娘千万别觉着在我面前抹不开了去——贵妃娘娘别忘了我是回部人,我有与皇上完全不同的真神,皇上若不肯改信我的神,那我就不能与皇上做那亲昵的事,否则死后都不能升天的。”
“况且贵妃娘娘已经给了我这世间最贵重的心意,我如何还能不知足,我又如何厚颜去与贵妃娘娘当真计较、争宠去?”
婉兮便也红了脸,“傻阿窅,那是你好性儿,不屑于争罢了。若你要争,我才争不过你。”
容嫔这便“咯咯”清亮而笑,“贵妃娘娘又想如何糗我?难不成也要跟皇后娘娘她们一样儿,说我的封号‘容’字,便是说我的容貌艳丽,到头来不过以色侍人?”
这样的话,婉兮也听到过。
是那拉氏说与慎嫔的。
慎嫔与容嫔一同进封,又都是皇后宫里的人,那拉氏便又要使出中宫手段,拉一个、踩一个。
慎嫔是蒙古格格,容嫔是回部和卓女,以那拉氏那老满洲的做派儿,她自然选慎嫔而轻视容嫔去。故此两人一同册封之日,那拉氏为向慎嫔表现出她的重视之意,才有那一番对“容”字为封号的解读。
婉兮垂首,却是淡淡一笑,“容,是容貌之美,却又何尝不是有容乃大?回部回归中国,中国又成天下一统,这岂非宽大包容之事?”
婉兮轻轻摇摇容嫔的手,“一个‘容’字,皇后娘娘看见的是阿窅你的容颜之美;可是在皇上眼里,却是天下一统之博大胸怀。故此在我看来,我看见的是‘心’,是皇上对回部的宽容包容之心,是阿窅你为容和朝廷与你母族所贡献的心意。”
容嫔终于释然而笑,眼中却已朦胧。
“能得娘娘你这一番话,我还有何委屈?”
婉兮轻轻点头,“我知道你跟随皇后居住这么久,着实也是委屈了你。可是你从前是贵人,怎么都不能挪出来。如今你已为嫔位,相信皇上迟早会为你打算。”
册封礼后,皇帝因夏至祭地,需要斋戒,故此从圆明园返回宫里。
皇帝既为斋戒而回宫,故此并未有后宫随行。
婉兮这才得了闲暇,这便还是留意到了玉蕤的恹恹不乐。
婉兮这日寻了个空,单独与玉蕤说话儿。
“……你这几日连用膳都不香甜,我又何尝不明白你是为了什么去?”
便是慎嫔、容嫔册封礼那日,皇帝下旨原任镶红旗蒙古副都统倭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
说起来这位倭赫与德保,也算内务府总管大臣这个职位上的“老对头”了。当年德保因那拉氏找茬儿的缘故,曾被革去内务府总管大臣的差事,便是这个倭赫顶替而上的;结果后来德保复职,这个倭赫便又被拿掉了。
“……而这会子我阿玛刚出了那事儿,这倭赫便又得了机会复起!”玉蕤咬住嘴唇。
婉兮轻轻叹息一声儿,“皇上虽说又用了倭赫,可是这回却并未革去你阿玛的内务府总管大臣之职。这便叫倭赫与你阿玛不必再犯向,共同尽职就是。”
玉蕤摇头,“姐何尝忘了当年这倭赫是如何出头,顶替了我阿玛去的?那是皇后的扶持……这回我担心,此事背后又有皇后的身影。”
婉兮轻轻一笑,“你是说,咱们的皇后娘娘又耐不住寂寞了,是么?”
婉兮想了想,倒也点头,“终究这回进封的慎嫔、容嫔都是她宫里的,叫她这中宫娘娘的风头又是一时无两。她自难免更要彰显自己的正宫威仪去。终究,永璂已是十一岁了,再过两年就要指婚,这便成人了。她便是为了永璂,这几年也得将中宫的威仪绷得高高的。”
玉蕤忍不住轻啐一声儿,“她这会子与愉妃斗还不够么?又要来招惹咱们做什么!”
婉兮垂首,“……她怕是从来都未曾有一天,当真放松了对咱们的警惕去。况且皇上在思永斋里挂那么大一幅贴落,这消息总归迟早都会传进她这位六宫之主的耳朵里去。”
玉蕤一想便也点头,“姐说得对!这样说来,我便益发相信这个倭赫又是她扶持起来的了!必定是她看我阿玛在前朝得咎,这便与皇上嚼了舌根子,要皇上也罢了我阿玛在内务府的差事去……若我阿玛在内务府被革职,那自然又是倭赫顶上。”
“而皇上这会子正是对我阿玛不满的气头儿上,若将我阿玛在内务府的差事也革了,倒也是情理之中……”
玉蕤轻轻哽咽一声儿,却是望住婉兮,泫然一笑。
“我该向皇上谢恩,皇上虽说恼了我阿玛,也用了倭赫,可是这回却并没有革去我阿玛所有的职务,依旧在总管内务府大臣的位子上,给我阿玛留了一线生机去。这必定是皇上念着姐你,故此才放我阿玛一马。”
婉兮听得心痛,忙攥住玉蕤的手腕,“尽胡说!皇上怎么能不念着德保是你阿玛,便是因为你,也自会给德保留一线转圜的余地去;况且这些年德保在总管内务府大臣的职位上,宣力有加,功劳苦劳都有,皇上自会体恤。”
玉蕤努力地笑,“不管怎样,皇上这次总归无论前朝还是内务府,都并未革去我阿玛的官职……叫我悬心之余,终于还能松一口气去。”
婉兮拍拍玉蕤的手,“告诉你阿玛,眼前的形势是与当年他的处境有些相像。可是其实,此时的情形又比当年好了太多——终究当年你阿玛才三十几岁,在总管内务府大臣的任上最年轻,资历最浅,便最容易出错儿;可是如今呢,你阿玛早已资历深厚,况且在前朝也有这些年为侍郎的经验去,这便是倭赫重来,却再已经不是当年的局面。”
“况且即便是当年,你阿玛还是旋即不久便打开局面;如今又有这样的根基,其后的情势只会比当年更好,只要他拿出当年的勇气和耐心来,又何惧不守得云开见月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