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靠在车门上,身体随着车身的颠簸而晃动。【】每当我陷入无神地发呆中时,坐在我旁边的顾苏总会伸出手在我的面前晃晃,以防出现她所担忧的“抑郁症”。但是,我远不是数个月前那个因为被亲友欺骗而一蹶不振的小孩子了。我的呆滞,只不过是在为接下来的行程而忧心。七天。只有七天时间。要找到最后一件宝物,然后到地宫里解开封印,拿到剩下的力量,再前往段玖宁的老巢。在方修被段玖宁带走的前一刻,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将自己有关这些宝物、力量以及段玖宁的情况的记忆全部植入到了我的脑海中。我明白。他在最后一刻把这些留给我,不是要我为他的离去与我的过失而痛哭流涕的。虽然段玖宁说过,他会留方修到我去见他的一刻。可是……我尽量不去想方修现在的状况。尽管我知道他肯定并不好过——对于摆了自己一道的曾经的手下,段玖宁断然不会手软。我闭上眼睛。这段时间来我的睡眠质量实在是太差了,总是在夜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有时候会陡然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有几次我大叫着醒来,却发现脸上身上全是汗,一边坐着的顾苏则手忙脚乱地一边安抚我一边给我擦汗,驾驶座上的顾安也被惊动赶来。不过到了白天,我又会陷入昏昏欲睡的萎靡状态。顾苏曾建议我服用适量的安眠药,但是,我不想那么做。我很想看一看,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危机,我到底有没有一点点成长?在时间紧迫、同伴生命垂危之际,我有多大的能耐能够应对这一切?被人们称作西南最强一族的嫡系后裔,我到底能否担当起这个名号,保护我的朋友们?方修在的时候,我什么事都喜欢依赖他,习惯于听从他的指挥。突然之间他不在身边了,能够带动整个团队的就成了我。我感激自己的同伴们,他们这时候的陪伴就是对我最好的支持。他们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再失去,而方修,我必定会将他救出来。所有的一切,那些失去亲人、同伴的痛苦,我会将之一并奉还给段玖宁。两日内,我们辗转来到了最远的一个藏宝地点——接近祖国大西北的南疆地区。按照方修提供的线索,我们在偏僻的小路上行进着。从西南到西北,气候的变化倒是很明显,从湿热到干燥,从高海拔的凉意到内陆的带着些粗暴的风沙。我们的最后一个目的地,据说在一块戈壁滩上。时间赶不及了。我们直接联系时天,找他要了一架私人的小飞机,不多时就到了方修映在我脑海中地图的目标附近。我们一行人下了飞机。按当地人的说法,我们只需开车前进两个钟头就可以到目标地了。弄了一辆吉普,我们便一刻不停地向着前方进发。由于这一回没有了段玖宁手下的骚扰,我们行进得异常顺利。在荒凉得连沙都少见的戈壁滩上前行着,除了偶尔大幅度的颠簸之外,我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行驶了一会儿,开车的顾安忽然指着前方说道:“我们要进那个峡谷了。大家注意一下。”我们立刻打起精神来。不为别的,只是在出发之前,这里居住着的少数几户当地人都告诉我们,前方的峡谷有些古怪。估计是段家宝物的存在在这里引发了一些怪事。行驶了约莫十来分钟,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后来我发现,那峡谷内似乎非常阴暗,比烈日当头的戈壁滩上不知道要阴沉多少倍。“上面!”顾苏忽然探出头去,指着我们的车顶上方。我也向外看去。立刻,我就呆住了。“好大的鸟啊!”我不禁咋舌。原来那挡住了光线的,竟然是在峡谷上空盘旋的一只只飞鸟。看样子它们的体型很是庞大,居然起到了遮天蔽日的效果。我不安地看着那些徘徊在峡谷上方的一只只飞禽,忧心忡忡:那些当地人所说的“古怪”不会就是指这些大得出奇的飞鸟吧?正在疑惑,突然,“砰砰”,我听到了几声枪响。是从我们后面传来的……猛地一回头,我正看见宋平泽打开了他们那辆车的车窗,冲着天上放枪。刚想质问他无缘无故开什么枪,我的目光往上稍稍一抬,立时就知道了原因。那些巨大的飞鸟,是鹰。离宋平泽他们车最近的那只大鹰,在距离地面约二十米的地方紧紧地追着他们。而最骇人的是,那鹰的爪子中,居然抓着一个人!“宋平泽你疯了?”我冲着后面那辆车大喊,“你把它打下来,人也会摔死的!”话音未落,宋平泽几枪击中了大鹰的身子。大鹰勉强坚持着飞了一会儿,然后便摇摇欲坠,滑翔了片刻才落到地上。我们一前一后两辆车都停了下来。看着栽到地上的大鹰,我有些犹豫:该不该下车去查看一番?虽说时间紧迫,但那毕竟是一个人啊!又看看天上的大鹰。它们好像没看见自己的同类被子弹打落,依旧在天空中慢悠悠地飞翔。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但我也不敢保证,在我们从车门里出去的时候,它们会不会像捕猎那样从天上俯冲下来,把我们拎到空中扔下。没想到,正当我纠结的时候,后面车上又是宋平泽打开车门,大大咧咧地走了下来。他毫无顾忌地走到大鹰的身边,低头查看。“喂!”我急得叫了他一声,“怎么随随便便就跑过去?也不看看有没有危险。”他将那只大鹰翻了个面,露出翅膀底下抓着的人来。由于离得较远,我看不清那人的状况。但是,宋平泽在摆弄了那人好一会儿之后,他抬起头望向我这边,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怎么回事?”我也忍不住想要下车看看。顾苏一把拉住我,指了指天空,道:“它们指不定就是为了引你出现。你在这里待着,看宋平泽怎么说。”很快,宋平泽就把大鹰抓着的那个人从地上拖了起来。然后,向我们的吉普走来。“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我嘟哝道。走到近前时我才发现,那个“人”其实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具裹在黑袍里的木偶。宋平泽把它举到我面前。我仔细一看,那人偶的体型、大小与真人类似,四肢关节一应俱全,五官也栩栩如生。只是……“宋濯。”宋平泽语气怪怪的,“你看这个人偶的脸……你不觉得它跟你很像吗?”他这么一说,我才细细地看那个人偶的面部。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我的心里一阵恐惧油然而生,越看越觉得那个人偶很是瘆人。“别看了。”顾苏突然推了我一把,“宋濯,不要再看它的脸了。这东西画得的确跟你有些相似。”我有些疑惑地转向她。她接着说道:“你知道‘恐怖谷理论’吗?”我摇摇头。她道:“当非人类物体与人类相像超过一定程度的时候,哪怕它与真人只有一点点差别,也会显得非常令人反感。这人偶的面部与你真的是很像。所以大家都会觉得不适应。”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我问道,“它为什么会像我?”一时间我们面面相觑。我不知道,这个像我的人偶是在向我们传递什么样的信息?或者说,它是本来就有的,还是因为我们的到来而被别有用心地制作出来?就在这时,忽然顾安对着我们身后喊道:“什么人?”我一惊。就在我们研究那只人偶的时候,我们没发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峡谷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老头。他佝偻着腰,在大热天里居然还裹着一身厚厚的袍子,穿着打扮邋里邋遢的,看上去活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样。那老头无视我们警惕的眼神,径直走到宋平泽身边,把脑袋向车窗边的我凑过来,用蹩脚的汉语对我说道:“木偶人像你哦。”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又指着木偶,对我道:“过了这个峡谷,到了前面的鬼城,那里就是给你的木偶换魂的地方。”我给他说得云里雾里,什么鬼城,什么换魂?还什么“我的木偶”?那老头见我不懂,又说道:“你,把木偶带到鬼城,找那里的人换魂,就能够把你的魂魄换到木偶中去。”“不懂。”我说,“我为什么要换魂?”他道:“因为换了魂之后,你的魂魄就转移到了这个木偶之中。你会作为它活下去。”我忍不住笑了:“老人家,您说人活得好好的,干嘛变成人偶活下去?再说了,人偶能叫活人吗?”他怔怔地看着我,像是觉得我所说的话才叫不可思议。半晌,他忽然对我诡秘地一笑。“你看,我现在不就活得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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