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晨在前,唐杰与两个黑衣人在后,三人鱼贯出了梦泽小苑,向账房所在的瑞泽小院走去。()^诺^书^网^e^看免费提供^^此时夜深人静,除了常驻在各个小院中的家丁与丫鬟外,几乎所有的下人都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或回住所休养,或外出游玩去了,广大的中央花园中空无一人,静如死寂。
肖紫晨并不是第一次行走在无人的花园中,但她的内心,还是第一次这样忐忑,即使身后有三名壮年男子的陪伴,她还是感觉到害怕,不可抑制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害怕。
拿钱买命,此生她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一方面,她全心的期待着谢靖安的推断完全正确,这样的话庞龙就是名副其实的逃兵,她良心上的不安,就可以消除了。另一方面,她却有种十分强烈的预感,觉得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庞龙不可能就这么巧的是一个幽州人,又这么巧在军营里学了武功,又这么巧的是一个逃兵,三样全中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感性与理性恶斗斗争不断的折磨着她,令她心生恐惧,而且这恐惧,还在慢慢的变大,她怕见到人,她怕听到声音,她怕这寂静之中,出现任何不和谐的因素,直白的说,她是在担心有人会忽然出现,揭穿她的的预谋,揭穿她的本性。这会令她难以自处,甚至令她崩溃。
幸好,瑞泽院与梦泽小苑是一对邻居,两个院子当中的路,不过百来步就能走完,当心虚的肖紫晨踏入瑞泽院的大门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完全汗湿了。
举目四望,院中空空荡荡,虽.然有几处仓库都亮着灯火,但那里的家丁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出门的,她并不担心。那么,就只有最后一道关口了——张守财。
张守财正与账房的看门家丁在.账房内下着围棋,见到肖紫晨推门而入,他很是吃了一惊,现在已经太晚了,肖紫晨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更不要说她身后还跟着三个看起来并不顺眼的陌生人。
四名看门的家丁都是很识相.的人,从来不过问这账房内的任何事,见到主母驾到,都很自觉的退了出去。
张守财并没有给肖紫晨行礼的打算,他看着肖紫.晨,抖了抖衣袖,又把目光重新放回桌面的棋盘的棋盘上,冷漠的道,“大夫人,这么晚了,你有何贵干哪?”
肖紫晨听到身后的唐杰似乎很轻的哼了一声,她.咬了咬牙,走到张守财的桌子对面去,一个巴掌按在棋盘中,不让他再有不理会自己的借口,也用同样冷漠的口气说道,“张先生,劳烦你把钥匙拿出来,我要进库房去,取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张守财本来是预备着狠狠埋怨一下肖.紫晨把他棋盘弄乱的事的,听到十万两三个字,他什么都忘记了,猛然抬起头来,精明的目光不住的在肖紫晨脸上扫来扫去,又在门口等候着的三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他收回了视线,只盯着肖紫晨一人,口气严厉的道,“大夫人,虽然老夫人说你可以自由支取库房中的银两,但我想这么大的数目,还是应该要先知会一声吧。”
“先取钱吧,”肖紫.晨尽管心跳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依旧保持了当仁不让的凌厉气势,冷冷道,“婆婆那里,我自有交代。”
“不行,先交代好了,再来取钱。”张守财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她吓倒。
“事情紧急,先拿了钱再说。”肖紫晨将脸孔向他凑近了些,咄咄逼人的道。
张守财冷笑了一声,忽然间就屈服了,说道,“好,先取银子就先取银子,可是,你不找几个工人一起来吗?十万两,可是重的很。”
肖紫晨因为心虚的缘故,根本不愿意这事被更多的人知道,闻言想也不想,直接就道,“他们三位随我们下去就好了。”
“好哇,”张守财讽笑起来,“搬得动,就下来吧。”言毕,他将腰里的钥匙串撩起,转身就走入内室之中。
肖紫晨喘了口气,定了定心,她招呼着唐杰等人也随她一起下去。带外人进入自家的库房,这是绝对不合规矩的事,但她还顾得了什么了,一条人命都买了,还介意坏点规矩?她只要保密,保密!
十万两白银,是非常重的一笔财富,要用四个大铁箱子,才能装的下。每一个箱子,都需要至少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丁齐心协力方才搬得动。但武林中人,通常都不是人,两名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只在铁箱前转了几转,观察了一下铁箱大概的长宽,其中一名便若无其事的抄起了墙角的两根扁担,将它们纵向并在一起,又拿起一捆麻绳,开始捆绑铁箱。YZUU
另一名黑衣人紧随其后,不多会儿,箱子绑好,二人道了声,“起!”也不见怎样用力,四只箱子便离了地。
张守财见状,倒难得地赞了一声,“嘿,真厉害,真厉害!”
银子已经到手,唐杰便不愿再继续久留了,他看得出,肖紫晨紧张的厉害,而且今天晚上,恐怕还有一番疾风骤雨在等着她,还是多给她留点时间,让她思考思考对策吧。“肖夫人,”他道,“那么,本官这就走咯。”
他当着张守财的面还自称本官,算是帮了肖紫晨一个忙,而后者当然也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的用力,感激的道了一记万福,说道,“大人慢走。”
唐杰朝她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指挥着两名手下离开了内库,肖紫晨斜眼瞟了张守财一眼,看到了他脸上抑制不住的惊讶与恐慌。
果然还是官威比较能制服这种小人吗?她在心里冷笑。==.首.发==“张先生,”她决定趁此机会,再给张守财一个下马威,说道,“实不相瞒,刚才的那位大人,是我最近才找到的路子,只要出了这笔钱,就能摆平我们家最近遇到的所有麻烦,我这就要去向婆婆报告此事了,你是不是,也一起跟着来呢?”
“不不不,不去了,不去了。”张守财连连摇头,脸上的慌乱,似乎比之前还要更重些。
肖紫晨不动声色的道,“那我自己去了?”
“不不不,不去了,不去了!”张守财还是那句话。说完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口误,赶紧补救道,“我的意思是,现在太晚,老夫人已经睡下了,我们这会儿去打扰她,不大好,要不,明天再去吧,明天早晨,我随夫人,一起去见老夫人。”
肖紫晨闻言,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现在是很晚了,能不把老太太吵醒,最好还是不吵了。反正张守财已经就范,她要保密的目的也已达到,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样也好,”她道,“那我明早再来找张先生吧。”
“好说,好说!”张守财点头道。肖紫晨注意到,这么冷的天,他额上的汗却都豆子般一颗颗的冒了出来,可见他有多紧张。肖紫晨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那我们便上去将库门锁好吧。”
“好好!”张守财无比听话。
锁好了库门,肖紫晨今天的工作就算完全结束了,而她的心情,也从最初的担惊受怕,变成了很兴奋的担惊受怕。她依然会担心行贿害人的事实被他人识破,但这已是次要的因素了,如今的她,反倒是愧疚要比较多一些,她始终无法认同景缘的报复手段,也无法认同自己如今采取的解决手段,可她又有法子呢?
睡估计也是睡不着了,她便回了书房,看起了小说。那书还没翻出二十页去呢,忽然之间,书房外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那书房的大门便如被撞木击中一般,卡啦一下猛地打开了,重重撞到门口的板子上,又是砰一声巨响。
肖全昌,肖全盛兄弟几乎同时出现在了书房的门口,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狞笑,那笑容中,有猖狂,有疯癫,但更多的,是恨!仿佛要将她一刀捅死的恨。
“雪紫晨,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肖全盛一声大喝,走进屋来。
不及肖紫晨回答,门外又出现了更多的人,老二肖度,六姐肖桂芳,七姐肖桂兰,以及他们的丈夫李三坡徐敢,都悉数出现,走进屋来。
最后一个出现在肖紫晨视线中的人是张守财,如今的他,脸上再不复之前的惊恐,取而代之的,是小人得志的洋洋得意。
“雪紫晨,抱歉的很,”张守财进屋,对肖紫晨拱了拱手,“鄙人虽不姓肖,却早把自己当做了一个肖家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看着这个家落入匪徒之手!”
“张先生,话可不能乱讲!”肖紫晨知道这下麻烦大了,赶紧与他对峙起来。
“我乱讲,我哪里乱讲?”张守财叫了起来,“刚才来的那三个人,各个都带着人皮面具,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肖紫晨吃了一惊,她当然知道两个黑衣人都带着面具,可她没有想到,连唐杰的脸都是假的,那脸上的一动一静,一喜一怒,都如真人般栩栩如生啊,那也会是假的吗?
“先不要跟她废话了!”三哥肖全昌抢过了话头,“雪紫晨,你老实说吧,那三个匪徒拿着银子到哪里去了,现在追回来,你还有一条私了的活路,不肯说的话,只好把你送官了!”
“送官,送什么官?”肖紫晨到了绝路,只好豁出去了,“三哥,我不明白你的话。(叶子·悠~悠)”
“不明白?”肖全昌身子向前一探,呵呵讽笑起来,“外面传言,那庞龙是景缘勾结徽州匪徒害死的,我们一直都还不太敢相信,她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怎么会与杀人越货的劫匪勾搭在一起,今天我们才晓得,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雪紫晨,我来问你,今天的那三个土匪,是来拿杀人的酬金的吗?”
“三哥,你在说什么啊!”肖紫晨叫了起来,“今天的那三个人,他们是……”她余光所见,门外又出现了好几个人的身影,应该都是被惊动的家丁丫鬟,这种事情,是决不能让下人听到的,她赶紧住了嘴,严肃的说道,“不管事实是怎样的,这件事,我们都该保密吧,是不是先把下人们清了?”
肖全盛哈哈一笑,说道,“雪紫晨,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什么面子吗?勾结土匪,那是一定要坐牢的,是肯定瞒不住的,早些让大家听听,又有什么关系?”
肖紫晨真是恨他恨得要死了,这个人,明明他的命都是自己救下的,为什么反而对自己的误会最深呢?她将屋中的人全都看了一遍,越看越是绝望。就连一向站在她这边的六姐七姐,这次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对,这里还少了一个人,这里还少了老太太。她怎么没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有通知到她?
肖紫晨的目光在屋中扫来扫去,终于定格在了张守财的身上。他是关键,她意识到了,今夜的一切,都是他挑起来的,必须首先将他击溃。
“张守财,”她道,“你就那么敢肯定,今晚上来的三人是土匪吗?”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张守财大声回应,“不是土匪,用得着这么藏头lou尾的吗?事实都在眼前,你还是不要狡辩了,赶紧说出匪徒的去向,好救你自己一条命吧。”
“张守财,”肖紫晨并不理会他的辩解,又问道,“要是那三个人,不是土匪呢?”
“不是土匪,那也是盗贼啊。”张守财想当然道。
肖紫晨瞧着没法子了,只好压低了音量,说道,“若他们真的是官府中人,又该如何?”官府二字,她说的格外的轻,屋中的人,甚至都要配合着嘴型才能领会她说的内容。
“绝不可能!”张守财斩钉截铁道。
“你敢不敢跟我赌!”肖紫晨拍案而起。
“敢,怎么不敢,只是,”张守财嘲讽的道,“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能跟我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