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雪克该和马庆二人,带着十余人匆忙赶至城南马市之内,在一番问询探查后,极其幸运地在一处马行门口,逮住了出完诊后刚好慢悠悠出来的刘仲禄,那真是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雪克该、马庆带着众人一拥而上,一把就将拿着诊费交钞,哼着小曲儿的刘仲禄给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而后,雪克该当先照着刘仲禄的糙黄面颊扇了两大耳光,并朝着刘仲禄碎了口唾沫,嘴里骂了一句“额休特!”(类似于曹尼玛的意思)
而后在押送刘仲禄时,由于刘仲禄的突然被抓,心中委屈,所以他问了马庆抓他的原因,马庆则一脸怨气的表情,边叹气边摇头,简短的告诉刘仲禄说:“都怪你这贼厮,将贡马给治死了!害得俺们也跟着要吃挂落,捕了你去塞补大人跟前,你自己去向俺家大人解释吧!”
随着马庆的讲述,刘仲禄这才知道,原来是被自己诊治过的三匹贡马,已于今日中午时分暴毙而亡了,而对于这三匹马的死,没错的,他刘仲禄自己心中清楚,的确是他心存侥幸,用药过猛所致,而原因嘛,当然是想要尽快得到完颜塞补许诺的那五百贯钱的“巨款”了,他需要这笔钱,且要急用。
而想及此,他当然不敢真的就被如此轻易的押到来宁馆中去了,如果他真的被押到了完颜塞补面前,哪怕他再有万般解释,但贡马已死,总需有人直接担责,抓了他这诊治的兽医去,多少也可以减少完颜塞补身上“失察”的责任,而至于他刘仲禄这一介布衣嘛,或许就真有杀身之祸了。
一个字,跑,他还不想死!一念至此,刘仲禄心思电转,在被两名牵拢官钳制了双手,押着在马市中穿行时,他的目光迅速左右观察,面上却装出一副丧气害怕的样子,也毫不挣扎,甚至还时不时的在手上故意发一下抖,以此来显现出他胆小懦弱已经认命了,来降低押送他的人的警惕性。
而很快,他的机会来了,在人流拥挤的马市道路前方,一个十字交叉口处,转过了一个上百人的商队,这个商队中赶着数十匹或黑或白的马匹,看样子是个马行的商队,是贩马到中都来卖的了,而恰好,在转过这个十字路口时,前方的马群像是受了惊吓,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一时间马群乱冲,赶马的马贩子无法将之收拢,人喊马嘶中,极度嘈杂,而有二十余匹马,却是直往刘仲禄他们这边疯狂的冲了过来!
奔马狂冲而来,气势极为吓人,马市道路上,人群慌乱惊呼,相互推搡冲撞着往道路两边逃散,一时间雪克该、马庆和随行的十余人都被人群给冲散了,而这时,刘仲禄逃跑的机会却也来了!
只见他趁人群慌乱冲撞之机,身子灵活一缩,猛地脱开了在人群中被推搡、钳制他的两个牵拢官,而后就在雪克该、马庆的愤怒惊呼声中,他三两下跳跃,凭借多年来诊断马匹、熟悉马性练就的一身精湛驭马之术,他一纵而起,翻到了一匹黑色惊马的马背之上,他的运气不错,这匹马极为神骏,且其上有马的鞍具,嗯,看来他的主人或许就是在刚才马群的混乱中被它给颠了下去。
刘仲禄骑上黑马,一抓马缰,狠夹马腹,口中发出呼哨声,随即便驱驰着胯下黑马,跟随着前方二十余匹惊马,往马市外横冲而出了。
见此突变之下,雪克该、马庆二人心中大急,好在这里是马市,最不缺的就是马,而马庆则有完颜塞补给予他捕捉刘仲禄的馆伴使银牌在手,于是在短暂的慌乱后,马庆与雪克该大喊着出示银牌,汇集冲散的十余个牵拢官和近卫,紧急征调了十字路口处那支商队剩余的马匹,继而一众十余人翻身上马,朝着刘仲禄冲出的方向追了过去,至于那马行的商队,呃,就只能自认倒霉了,谁让他们带来的二十余匹马受了惊,导致“重犯”刘仲禄逃跑了呢......
刘仲禄凭借对马市道路和中都城的熟悉,他很开就纵马驰出了中都西门颢华门,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马庆、雪克该二人带着十余骑,从后追上来的速度也丝毫不慢,几乎是穷追不舍的跟着他驰出了颢华门。
好在,他胯下的黑马速度和耐力皆是不错,他的骑术也较为精湛,所以,他始终都和身后的追兵有着百米开外的距离。
刘仲禄在往西南面官道疾驰的风中,再度匆匆回头看了一眼百米外追着他不放的十余骑人马,他转过了头来,一边逃命,一边嘴角暗暗发苦,心中亦是有了一丝后悔,唉,若不是太想挣那五百贯钱,自己又何至于落得今日这般夺命而逃的狼狈境地呢?
话说,他之所以想着尽快得到那五百贯诊费,确实是有急用的,想他刘仲禄本是西京路朔州马邑县人,他的父亲是个普通的佃户,家中有四个儿子,他是幼子。家中没有自己的地,却有几口人需要吃饭,自然生活极为艰难,所幸,他的叔叔刘武标混迹中都,得遇一个好赌好酒而兽医术颇精的老兽医,臭味相投之下,他的叔叔从那老兽医处学会了不少治疗牲畜的方子,由此在中都算是初步有了立身之法,而刘武标无子,他想要有人给自己延续香火,遂起了过继兄长的儿子的念头。
于是,刘武标在十二年前便回了一趟马邑县,将哥哥刘武贵(刘仲禄父亲)的第四子,也就是当年才九岁的刘仲禄给过继到了自己的门下。
而对于刘武贵来说,他能有什么不愿意的呢?家中有四个儿子啊,本来凭借自己佃户出卖劳力,就眼看着都养不活了,与其让幼子刘仲禄在马邑跟着自己在地里受苦,不如跟着自己的弟弟到大金国的都城去闯一闯,说不得,就能有更好的一条活路呢?
所以,当年九岁的刘仲禄没有选择,任凭他哭嚎再多,他也只能抹着眼泪,在父母的送别中,跟着叔叔刘武标来到了这中都城。
到了中都后,刘武标还是一边喝酒赌博,一边为牲畜看诊治病,而在这位叔叔清醒的时候,他还是把自己所学的兽医术全都教给了刘仲禄了,他带着刘仲禄穿行于马市和中都街巷人家之间,带着他在大兴府治下的诸县出诊,在鞭打和骂声中,让刘仲禄记住了各种牲畜的病症及其治疗方法,而刘仲禄亦是好学能忍,就这样在短短几年间,飞速的于兽医一道上成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