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木合与绐察儿端起了盛有野菜汤的木碗,绐察儿举碗的速度慢了些,他极为小心的观察着大哥的动作,当札木合将碗中的汤汁灌入喉咙时,绐察儿的嘴却只是刚刚挨到了碗边儿,他仅仅是微微抿了一小口,就不动声色地把碗放了下来,而后他就用手随意的抓了一片脆黄的奶皮子吃了起来。
一碗汤汁下肚后,札木合又拿起一块羊腿肉吃了起来,并也挑了一块儿腱子肉递给了绐察儿,一时间兄弟二人尽皆沉默的吃着午饭。
又过了片刻,札木合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要安排的,他停止了啃肉的动作,抹了抹嘴唇边的油脂,便要扭头向绐察儿开口吩咐。
“对了,绐察儿,还有——”
刚说了这几句话时,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向他袭来,札木合感觉自己的头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双目也不再明亮,在看绐察儿时,他的眼中甚至出现了重影,他努力的甩了甩头,想要重新变得清醒,但这种头脑沉重,双目眩晕的感觉却并没有丝毫的消退。
他咬牙想要抬起手,想要坐直身体,但他的双臂开始越发的乏力,继而变得无比沉重,以往他那全身充满的强悍力道此时却丝毫无法使出来半分了,他的身体开始歪斜,虽然他努力想要支撑,但他确实太过无力了,挣扎了片刻后,他终究是彻底的仰面倒在了毡子上,一股深沉的困意侵入了他的全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会变得如此虚弱,甚至想要彻底昏睡过去?
是食物的问题么?是有人要害我?但为何绐察儿却仍然坐的直直的?难道——
我的弟弟,难道真的是你吗?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札木合虽仰面躺着,但他强悍的意志却在努力支撑着他,去抵挡那阵阵袭来的深沉困意,数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瞬间划过。
“绐察儿,我的身体没有力气了,你,你过来,扶我到上首的毡床上,再去把大萨满请来,为,为我医治。。。。”札木合仰面躺着,他费力的发出了声音,他虽有所怀疑,但却仍旧不愿相信自己的亲弟弟会向自己下手,所以,他发出了试探的声音。
绐察儿慢慢的站了起来,他走了几步,在离札木合的头仅一步开外时,他微微弯下腰,在摇头长叹了一声后,他低沉着声音开口道:“唉——,大哥,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呐,你迟迟不向帖木真和乞牙惕氏的诸那颜动手,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交往频繁、互相串联、蠢蠢欲动,我怎么能容忍乞牙惕人再度集结壮大起来呢?我绝不能容忍!”
说到这里,绐察儿那阴翳的双目骤然睁大,他狠狠地握住了拳头,朝着虚空中砸了一下,而后他继续沉声道:“既然你下不了动手的决心,那就只好由我来代劳了,我会以你的名义传下命令,将帖木真、阿勒坛、忽察儿、答里台、撒察別乞几人全部召集前来,理由嘛,就是来商讨出兵讨伐重新聚集在月良兀秃剌思之野上的安忽合忽出等泰赤乌人,是的,虽然这些泰赤乌人还没有正式回到那里,这条军情是假的,但仓促之间,帖木真他们又如何能知道真假呢?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多到明日正午,他们就全都会来到我们的营地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将这些卑鄙而又充满野心的乞牙惕人全都抓起来了,我会快速的杀掉他们,不给他们丝毫的喘息之机,以替咱札答阑人、替大哥你永绝后患!而后再吞并他们的部众,那就容易多了。放心,我给大哥你的汤汁里下的不过是些迷药,到了明日傍晚过后,药效就会消散的,而到了那时,我会亲自将帖木真他们的人头送到大哥你的面前,到时候,大哥你要打要罚,我都一定毫无怨言!”
是的,绐察儿从札答阑部治下的一名萨满学徒那里弄来了迷药,那名年轻的萨满学徒惧于绐察儿的权势,非常听话的就将他的萨满老师调制的迷药给偷了出来,交给了绐察儿,并告诉了他用量的多少,而以札木合饮下的野菜汤中混合的迷药量来看,那就足以使一个正常人浑身乏力的昏睡一天半左右了。
在得到了迷药后,绐察儿又把药交给了札木合的厨子巴勒黑,他威胁了巴勒黑,因为巴勒黑到了中年才有了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的年龄尚且幼小,当绐察儿把他的儿子强行带走,并威胁他老实听话的往札木合的野菜汤里下药时,这个爱子心切的中年胖子毫不迟疑的就屈服答应了,所以,也才有了那胖子方才入帐时手微微发颤的情况,他差点儿就坏了绐察儿的大事!
“真的是你?你,你怎么敢——”札木合努力的抵挡着困意,他费力地开口,也费力地睁着眼看向绐察儿,此时,他的眼中,绐察儿的身形已出现了多个重影,而且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他从未想到,这个一向唯他马首是瞻的弟弟,这个他一向信任有加的唯一的亲弟弟,竟然有了泼天的狗胆,竟然有一天敢对他,敢对他札木合下黑手了!
要知道,他对绐察儿是毫无防备之心呐。。。。。
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绐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