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半夜,他的阿爸才出了一头细密的热汗,感觉好了些,这一晚少年的精神高度紧张,一夜未曾合眼,第二日却还要为桑昆牧马,当他牧马之时,不免就担心还在生病的父亲,所以也就不像平常那样机灵仔细了,而是会常常出现走神儿,结果就是,那匹野性难驯的银鬃粟毛马趁他不注意,脱出了马群,风一般的跑的无影无踪了,他想追,却又担心剩下的马群再出问题,而且以那匹马的速度,他所骑的马也很难追得上,所以他最终放弃了。
牧马回来后,他知道厄运必将到来,在负责每日点检马数的武士面前,他吓得始终低着头,他不敢逃跑,因为他的阿爸还在营里,所以毫无疑问的,他被拎了出来,受到了毒打,并最终被带到了桑昆的面前。
“去找回来?笑话!卑贱的狗崽子,你知道那匹马跑的有多快,性子有多狡猾吗?大半天过去,足够它跑向任何地方了,如此辽阔的草原上,再想追到它,就凭你,怎么可能办得到!”那名武士狠狠地踹了少年一脚,碎了口唾沫骂道。
“别吵了,我没有那么闲,也没有时间去等,丢了就是丢了,拖下去砍了吧,再找一个身子强壮些的马倌儿来牧放他留下的马群。”在确认了就是少年弄丢了自己的良马后,桑昆不再看哀求他的少年一眼,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眼前的狍子身上,他一边用刀剥着皮,一边语气轻松的吩咐那名武士道。
至于亲自动手杀了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子?桑昆根本就不屑于这样做,那样会脏了他手中剥皮的刀子,在他的眼里,这少年的命还没有眼前这只狍子来的有价值。贱奴嘛,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
“好嘞大那颜,我这就拿一把钝刀来砍这小子的脑袋,准保让他死的舒心!”那名彪悍凶厉的武士咧开大嘴,森冷的一笑,大声应命道。这狗崽子犯了这么大的错,险些就要牵连到自己,幸亏桑昆看自己壮勇,不曾责怪。
但武士的内心是极为愤怒的,他要用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砍向这个少年的脖颈,怎能让他如此轻易就去见天父呢?必要让他一刀刀的承受脖颈劈砍之苦,发出凄厉的惨叫,在痛苦中死去才行!
说着,武士就要伸手将跪在地上,一脸恐惧的少年给重新拎起来带走。
桑昆果然是表面豪迈,实则残暴之人!一匹马而已,怎能比得上人命重要?要处罚也不至于杀了他呀,这少年如此瘦弱,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罢了!帖木真握紧了拳头,从侧靠的毡帐拐了出来,大步向前,高声道:“桑昆大哥,这是怎么了?我远远就看到有人在跪着了呢。”
帖木真的身后,合撒儿等人也跟着拐过了毡帐,不再躲避,向着桑昆走来。
“哦?帖木真,你们来了?哈哈,看来你们还得再等等了,我马上就能把这狍子收拾干净。”桑昆看到帖木真他们走到了跟前,笑道。
而那名想要拎起少年的武士,前伸的手顿了一下,也看向了帖木真他们。
“我们不急,我还想着来帮忙呢?没想到大哥这都快收拾完了。”帖木真看着地上已然被剥完皮子,掏出肝肺、肠子等脏腑的狍子,摇头笑道。
继而他疑惑的看向跪着的少年,再度发问道:“大哥,此人这是?”
桑昆淡淡的扫了少年一眼,看着帖木真随意道:“哦,他呀,一个弄丢了我的马的奴隶罢了。”
“大哥打算如何处罚他?”帖木真问道。
“弄丢了自家主人的贵重东西,就要付出代价,还能如何,无非杀了而已。”桑昆理所当然的回道。
“大哥,这孩子是犯了错,但他看着年纪还小,看到他,却是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那时的我,也如他这般的穷困不堪,流浪草原,我是那么的弱小啊。他和几年前的我的处境很像呐。所以,不知大哥能否看在我的份儿上,饶了他的性命,哪怕是把他驱逐出部落,让他自生自灭也好。”帖木真看着少年惊恐无力的悲惨模样,叹了口气,摇头道。
“嘿!帖木真兄弟说的哪里话,你是尼伦蒙古乞牙惕氏也速该巴特尔的儿子,怎是这个贱奴能比得了的?不过既然你开了口,我今日就饶了这小子一命,把他拖下去,割下他的一只耳朵,砍下他左手的三根手指,让他不要牧马,以后就去日日挤马奶吧。”桑昆指了指少年,对高大的武士吩咐道。
“是,大那颜!”高大武士低头抚胸,随后一把拎起少年的后脖颈,想要将他拖下去了。
帖木真看了一眼被拖下去的少年,他只能为这孩子做这么多了,再多他就不便插手越权了,毕竟,这孩子终究是桑昆的奴隶,桑昆也给了他面子,饶了少年的性命。
少年人,草原凶险,只要保住了性命就好啊。。。。帖木真心中想到。
而当帖木真转过头不再看少年时,他不曾看到,那被拖着后退的少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是要记住这个出言救了自己的高大青年的长相。
帖木真,蒙古乞牙惕氏的帖木真么,我巴歹记住您了,以后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报您今日的救命之恩的,一定!少年心中默默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