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飞花。
大片如席的鹅毛白雪纷纷扬扬的从阴沉的天空洒落,天地间一片灰蒙黯淡。
凛冽的寒风如刀刃一般撕扯着冷凝的空气,咆哮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声。在这片白色的荒漠中,一缕灰黑色的细流正涓涓流淌着缓缓前行,如同白色画布中的一条黑色笔墨。
这是一支绵延数里的铁甲大军。
这支大军正迎击着肆意发泄淫威的寒风暴雪,艰难的往前开拔,旌旗大纛被拉扯的呼啦作响,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狂风撕裂。马蹄与战靴踩在松软的雪面上,此起彼伏的“喀吱喀吱”声令人昏昏欲睡。
战马低垂着头颅,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不时的从鼻腔中发出低闷的哼声。马背上的骑兵紧握着绳缰,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疲惫与紧张。
“报——!”
高亮的声音划过长空,一名斥候挥舞着马鞭从远处疾驰而至,“禀世子,右前方三十里处便是一段山谷,谷中可容我全军安营!”
“好。看来我们已经到雁回雪原了,待穿过雪原便可直望旸城。”
说话的是一位身穿饕餮纹饰玄甲,跨着枣红色骏马的青年。红缨头盔下映衬着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赤色的披风被寒风卷起,似火焰般熊熊燃烧,一双沉静冷峻的双眼正期盼的望向远方。
他便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也是弈侯言衡的嫡长子,言谦。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时人皆传颂“天下三公子”,说的便是顼国公子吕修宴,申国公子苻遥,以及现在这支大军的统帅,弈国公子言谦。
此三子年少成名,风采斐然,武可上马克敌,文可治国安邦,见之者无不叹服,未见者也莫不盼仰。
尤其是公子谦,其不仅剑术非凡,更是深谙兵道,弱冠之年便能领一国之兵驰骋疆场,纵横捭阖,决胜千里,当真是天纵奇才!一时间也不知成了多少女儿家的春闺梦里人。
“传令全军,全速前进,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往山谷中安营。”
“喏!”
铁甲之声骤起,灰黑色的洪流紧随着那张飞扬的火红披风奔涌而去。
天空灰蒙蒙一片,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
夜色如浓墨一般倾泻而至,天地万物都被紧紧的裹缚在无边的黑暗里。
十五万大军终于来到了这片葫芦口状的山谷之中,四周环抱的山体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安身之处。千堆篝火如天上的星辰一般星星点点,照亮着这片阴沉寒冷的大地,也传递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温暖。
言谦盘坐在中军帐内的案几后,剑眉紧锁的盯着桌案上的地图发呆。
不知怎的,今晚他的心里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安,但却又不知感从何来,一时之间竟陷入了惘思。良久之后,他轻声叹了口气,不再去深究这没来由的不安感,转而对守在帐中的亲士吩咐了声:“去把二公子叫来。”
亲士领了命,旋即转身出帐。
不多时,厚厚的棉毡帐帘被人掀起,一具清瘦挺拔的身影快步走进帐中,来的正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虽然身上披着一副厚重的铠甲,但却仍难掩少年薄弱的体形以及眉宇间的英气,一头乌亮的长发简单的用一根玉簪束于头顶,耳旁两捋鬓发垂于胸前,清秀俊美的脸庞让人禁不住的颔首赞叹一句“好一位翩翩佳公子,浊世美少年!”
他便是弈侯言衡的次子,也是言谦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言慎。
伴着裙甲摩擦的声音,言慎不紧不慢的走到帅案前,躬身抱拳行了个军礼道:“参见世子!”
言谦温煦的一笑:“帐中并无旁人,你我兄弟间就不要行这些缛节了,来!到大哥身边来。”
言慎闻言,调皮的扯了扯嘴角:“谨遵大哥令。”说罢便快步走到案几后盘膝而坐,同时将腰间的佩剑解下搁在一旁,“大哥这么晚了叫我过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