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戏虽然是大锣大鼓的好，但是平常休息时，大鼓大锣又太闹心了。这种时候，还是用细乐，一管笛、或者一张琴，隔了水隔了花，切切的吹抚。老太太听是听不太清的，迷迷糊糊的听着就盹着了。大家都知道，这乐声，与其说是伺候老太太听的，不如说是伺候老太太睡觉用的。好在家里养的就有乐师、歌女，轮着班，每班只要一两个人，能换老太太好睡，极为便当。</p>
乐声一停，老太太就从梦中醒过来了，朦朦胧胧的，眼皮动一动，还没有非常清醒。明珠已经烹了茶。</p>
极好的玫瑰露点的茶，其香扑鼻，老太太觉得口渴，道：“拿来我饮。”这才算真正醒过来了。</p>
明珠伺候老太太喝茶，尽量委婉的转答了云舟的担心。老太太寿眉一跳，道：“四姑娘呢？”</p>
“还在外头候着老太太。”</p>
“糊涂！还不请来见我！”</p>
“是。”</p>
于是灯烛点亮，香茶奉上，老太太看向云舟：“舟儿——”</p>
话到一半，忽然脸色大变，先白、再青，膝盖软，往地下倒，明珠与碧玉两边都搀不住。</p>
举目往老太太视线的方向一看，丫头也都腿软了。</p>
云舟还愕然：“你们……”</p>
碧玉斗胆举手，指着窗外。明珠则唤人：“先划下帘子！”</p>
原来因为天热，窗口原来没放帘子，只用绿纱蒙着，好取风。也没点灯，只怕招虫子。外头树影黑乎乎的。看不见什么。如今灯一点，才看见了：怎么有人在那儿打着秋千吧？惨白脸，伸长舌头——哦哟，是个吊死鬼！</p>
明珠急要把老太太搀回去，老太太倒真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竟然稳住了，喝问：“看那是谁？”</p>
原来是方三姨娘。一索子自尽。已经无救了。</p>
老太太又问云舟：“你是为何事来见我？”</p>
云舟跪地：“孙女斗胆，求老太太看看五弟还在不在！”</p>
云柯、青翘、安大姨娘、卓二姨娘，还没溜到外院。已听外头追逐喧哗，叫关门查禁。看来已经事。</p>
“方三告了秘？”卓二姨娘五雷轰顶。</p>
安大姨娘总觉得不至于，但也慌了，自责就不该心软。给方三姨娘那儿多此一举。</p>
几人就先把金银细软丢了，好逃得更轻快些。眼看还是逃不出去。青翘哭求把她丢下吧。云柯咬着牙只是不许。卓二姨娘又不能丢下云柯。安大姨娘正在没办法时候，只见火举。</p>
并非方三姨娘放火，乃是外头有一些野狗，尾巴上绑着布条。布条上浇着油，油一遇火，“轰”的烧起来。狗受燎不过。从狗洞蹿进墙内，没头没脑只管乱钻乱奔。家丁们抓狗的抓狗、救火的救火，手忙脚乱，顾此失彼。</p>
卓二姨娘以为安大姨娘布置的、安大姨娘以为云柯布置的、云柯以为安大姨娘布置的，各各埋怨：“怎么也不先说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