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随着一阵并不剧烈的抖动,应天赐一下子从假寐中醒来,耳边传来空姐的语音播报。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安全抵达目的地——首都国际机场,飞机还需要一段时间滑行至指定的停机位,为了确保您的的安全,在‘安全带信号灯’熄灭前请不要解开安全带,保持您的移动通讯设备处于关机状态或飞行模式……”
回国的旅途并不漫长,在天上的时间都不过两个小时。
应天赐没带什么行礼,一是走得很急,二是并不打算在国内呆很久,和那个十三年没见,也再也见不到的人喝一杯酒后就走。
机场到市内的路堵得令人发指,不过正好让在飞机上被气流反复折磨的应天赐睡了个饱。
从网约车上下来,天色已经黑了,看不到月亮和星星。
应天赐打着哈欠从目瞪口呆的保安身边经过,直直地站在以同样表情望着他的几位前台接待面前,狠狠眨了眨眼,试着理清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后问道:
“阿……不是,不好意思,可以见你们董事长吗?”
“请问您有预约……不,对不起。”
坐在最边上的小姐姐下意识地发问,但是又飞快地反应了过来,“现在是晚饭时间,董事长暂时不在办公室,我可以陪您上去等她……或者您需要用晚餐吗?”
“直接上去吧。”
“请随我来。”
其余两位前台愣愣地看着两人过了闸机后进了电梯,过了好半天才对上眼睛,开始交头接耳。
“我见鬼了?”
“好像是,不,别瞎说……但我们应该称呼什么?大少爷吗?”
“和老板真的好像啊!”
“听说十几岁就出国了,这次回来不会是……”
“不太像……真要是回来争遗产,不得带上十七八个律师啊,哪有都下班了还自己一个人跑来的。”
“你说的对,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衣服也很皱,感觉是刚下飞机就朝着公司来了。”
“祈祷别是啊,虽然老板走得突然,但是这一个月下来,董事长还是把情况稳定住了,真要是再闹上一出,不知道公司……”
“别说了别说了!”
其中一位前台小姐姐的余光瞥到了门口安保推门的动作,赶紧推了推身边的同事,两人齐齐站起身来朝着进门的女人欠身。
“在聊什么呢?”女人笑着问道,“偷偷摸摸的,从外面看以为前台都没人了。”
“董事长……老板回来了!”
“啊?”
“不是……是年轻版的老板回来了!”
女人微微一呆后反应过来,“……是天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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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踱着步,从占满一整面墙上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后随意翻了翻,书页的缝隙间填满了他熟悉又陌生的笔迹。
熟悉的是这笔迹和他小时候被逼着看的那些书上写着的一模一样,陌生的是已经十余年未见。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应天赐下意识地答了声请进,看到推门而入的女人后挠了挠下巴,“进自己办公室还敲门啊……”他嘴唇犹豫着动了几下,又没说出话来。
“十三年前我没指望过你叫我一声妈,现在也一样。”女人笑着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有娜愿意就好。”
应天赐注意到她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服,脚上踩的是一双平底鞋,不像职场女性的打扮。
“感谢您这些年对她的照顾。”他说。
“听你口气,你和她见过面了?。”
“今天早些时候……不过不太愉快。”
“没关系,再有什么不愉快,也总归是家人……虽然十多年没见了,但还是很好认的吧,有娜和她妈妈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女人弯腰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放在桌上,“你父亲劳累,走得急,也没留下遗嘱,虽然你不问,想来也不关心,但还是应该和你说一声……”
“这些事您作决定就好。”应天赐摇头道,“我回来就是想去看看他……但不知道在哪里。”
“你余叔会带你去,还有这个……也带走吧。”女人把那盒子朝他推来,眼神直直地望着他。
应天赐接过盒子,点点头表示告别,转过身,不急不缓地朝着门口走去,身后又传来女人的声音,还带着一点颤抖:
“你当初一声不响地走,我不怪你,这十几年也不肯回来一次,我也不怪你……过去的事都可以过去,你父亲打下来的这片基业,我会替他守住。你作为他的儿子,不管在哪里,做什么,至少闯出些名堂来,让他在天上……也让我能多看看你。”
应天赐回过头,月光穿过落地窗照在她的身上,她扶在腹部的右手无名指上泛起微光。
“您多保重。”他郑重地鞠躬道。
“照顾好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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