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上回母亲寄来信后，直至入冬，下了盛元二十三年的第一场雪，母亲还没归来。期间，欧阳玥又陪我赏了次荷，对饮了几杯酒，试图教我下棋，在教了我几次仍不见成效后，只能作罢。反而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隔三差五送到了湘竹园。
这天早上，我还在屋子里补觉，一声惊呼扰醒了我。没多久矜儿走了进来，搓着手，头上还沾着雪花。
“把姑娘吵醒了吧？今儿早上起来，雪都没过脚面了。定是昨夜洋洋洒洒下了整整一夜，还好，这会子放晴了。刚才珠儿去打水，没注意摔了一跤，这才叫出了声。”
“要不要紧？有没有摔着？叫珠儿进来我瞧瞧。”我半撑着身子问道。
“姑娘别担心，只是膝盖稍稍破了点皮，盆里的水倒泼了自己一身，奴婢让她换衣裳去了。”矜儿一边回话，一边从衣柜里取出了白梅穿云粉色夹袄服侍我穿上，给我梳了个发髻，取了只粉色珠钗戴了。
“姑娘真真儿好看，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较之以往越发明晰，皮肤嫩生生，吹弹可破。这样一打扮，虽不怎么出众，打眼瞧着也悦目不少。
“那是矜儿手巧。我可不是什么秒人儿，世上养眼的姑娘多了去了。”
“不是这样的。姑娘每回一笑起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呢。嗯，怎么说呢，就像水里走出来的仙子！”我一笑置之，她真如刚才所言，愣在了原地。看她这般，我倒疑惑了。
“姑娘，用早点了。”此时未儿端着漆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珠儿。今儿的未儿身着黄绿色斜襟褂子并青色襦裙。珠儿穿了一件半旧水红色褂子并藕色襦裙，定是她新发的袄子打湿了，才穿了平时的衣服。
“珠儿，过我这边来，”我从随身的手袋里取出一个小白瓶寄给她。她依言走了过来，看了眼矜儿没有伸手去接。
“虽说山庄就是做药材生意的，不缺什么药。真等你报上去，再拿到药，还要些时辰。有现成的外伤药膏，你便拿着，这药效丝毫不比外面卖的差。”我不容珠儿推辞，将小瓶塞在她的手里。我身上的瓶瓶罐罐都是母亲给的，虽不知如何得来，但外出用过几次，药效真没话说。我不忘吩咐珠儿今儿个不用前来伺候，好生在屋子里歇着便是。
她红着眼，冲我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行走略微有些吃力。
看她离开，我才将目光转到外面的雪景上，我最喜欢雪天，打雪仗便是我的喜事之一。每每遇到雪天，我都要在外头玩个够，才肯随母亲回屋子。母亲都会笑骂道：“就你野，正经姑娘才不会和你一样”。我当时一脸可惜，“这么有意思的事儿她们都不做，天天待在闺中绣花、学琴，真真可怜啊！”
今儿个遇到第一场雪，要不是珠儿的事儿稍稍耽搁了会儿，我这会早在园子里疯起来了。
“走，咱们出去赏雪景。”我匆匆吃了几口搁下碗，就拉着矜儿的手准备出园子。
“姑娘，您稍后。”矜儿从柜子里取了件白羽缎斗篷披在我身上，我顺着前襟摸了摸，一片柔滑，心想：一定价值不菲。
“姑娘穿上它真好看。主子待姑娘真好，从没见过主子对一个姑娘这般好。”
“是啊，姑娘这么好，理应得到很好的人待她。”矜儿和未儿在我面前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我心里听着暖暖的，紧了紧斗篷，率先冲出了屋子。
“姑娘小心啊！”身后一片吸气声。我出了园子，打眼一瞧，面前的竹园穿上了白衣，靠近小径的几处竹子已经被皑皑白雪压弯了腰肢。听着园子里矜儿她们的唏嘘声，我嘿嘿一笑，计上心来。将雪白的斗篷帽扣在头上，裹紧了斗篷，蹑手蹑脚钻进了竹园，在一处靠近小径的竹子跟前蹲了下来，还不忘捡了根竹枝抹去脚印子。远远望过来，我整个人都裹在雪似的斗篷里，竟与白雪融为了一起。
“姑娘，您跑慢点。咦，人呢？”出了园子的矜儿却没看到我的身影。
“矜儿姐姐，园子门口还有姑娘的脚印呢，真奇怪，前面却没有了。”未儿在周围转了一圈，一脸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