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乔氏沉声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不明白，您为什么放着大皇子和郑六爷不看，反而对十一皇子动了心思。【】”她虽配合汪氏，也知道汪氏这么做肯定有原因，可是她并没有想明白汪氏真正的原因。</p>
“大皇子有郑家的支持，在朝中的势力和拥护比初出茅庐，还不过十来岁的十一皇子不知强了多少，圣上虽未立储君，也不见得多喜欢大皇子，可将来皇位一定还是他的，您现在这么赌，毫无意义啊。”十一皇子不过现在得了点圣宠，可这能代表什么呢，就算日渐长大，但比起大皇子来，他还是差了一大截。</p>
“你不明白。”汪氏冷静下来，看着汪氏解释道，“宋九歌和南直隶的官员明面上是中立，甚至在太后的事情上，支持的是大皇子，可是暗中关注的却是十一皇子”她当初和方兆临一听到太后失势的消息，就立刻动了上京的心思，一方面薛镇扬和方明晖都在京城，她们一来就算不待见，可他们占着一个孝字，不会和他们真的撕破脸，就算是装也得装个样子出来，有了这些她们在京城就等于有了敲门砖，她利用当年的事情和郑家搭上线，那么方明奚的仕途和方怀心的婚事就一定能顺顺利利。</p>
可是到了京城以后，她看到了方幼清，看到了宋九歌，又目睹了十一皇子自后宫出头，她立刻就改变了主意。</p>
比起大皇子的形势稳定，这个初出茅庐的十一皇子，很有可能才是最后真正的赢家</p>
“南直隶官员”乔氏心头一怔，惊诧的道，“不会吧他们在太后的事情上确实是支持大皇子的啊，就算是现在，宋九歌不也是和郑家和睦相处，我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啊。”</p>
“你不懂。”汪氏说着，方兆临自房里走了出来，负手站在桌前，看着婆媳两人，道，“单阁老也好，郭大人也好，谁没有自己的打算一来他们和宋九歌一起推到了严安，有着同盟的情谊，二来，若是他们支持大皇子，将来大皇子继位，他们也无法再上一层，因为对于大皇子来说，首位的功臣和拥护绝非是南直隶的官员，而是以郑家为首的那些勋贵这样对于文官来说，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会去做。”</p>
所以以单阁老和宋弈为首的南直隶文官集团，反而会弃势力稳定的大皇子，而选择一个宛若白纸一样，毫无背景后台的十一皇子乔氏心头骇然，恍然明白过来，对于大皇子来说，南直隶文官集团的支持固然重要，可这支持不过是锦上添花，可对于十一皇子来说，他们的支持就是雪中送炭就是全部，就算将来十一皇子登基，至少十年二十年内，依靠的依旧是他们</p>
可真是精打细算，太精明了，乔氏浑身发冷的看着方兆临，道：“那我们怎么办宋九歌既然支持十一皇子，以今天幼清的表现，他不可能让怀心嫁给十一皇子的，那我们岂不是”</p>
“这件事不着急。”汪氏给方兆临添茶，低声道，“十一皇子毕竟还小，圣上两年内若身体无恙，不会立定储君，只要储君不定，我们就还有机会”南直隶的人想要从龙之功，他们何尝不想要，但是现在她们现在没有资格，力量也太小，所以，她要好好筹谋一番</p>
“娘”乔氏低声道，“您您不是说能和郑家还有皇后娘娘联系上吗要不然要不然”她想着，要不然将南直隶文官集团的打算，告诉皇后告诉大皇子，这样一来，他们也算是立了一封功劳，将来肯定会有好处。</p>
“不行”方兆临道，“自古朝堂便就是臣子的朝堂，是君王的朝堂，绝无由勋贵把持的道理，我们不能做这种千古罪人，将来受万千士子的唾骂。”他说着看着汪氏，警告道，“你可以分一杯羹，但绝不能做这种事，就算眼下一时得利，将来一旦勋贵起势，这个罪责绝非是你能承担的起的。”</p>
本朝虽不曾见过这样的事，但以前科考还没有时，不就是这样的情况。君王虽是君王，可朝堂决策走动的皆是那些尸位素餐，因祖辈立的一份功便就能享福数代的勋贵，那些人没有十年寒窗苦读，不懂稼轩，不懂食宿，不了解百姓疾苦真正的民声，宛若蛀虫一般，将国家一点一点蚕食，最后蛀空</p>
若真是这样，历史的车轮转了一圈，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p>
他方兆临可以算计，可以为了利益不顾许多东西，但这是千古的大事，是底线，不但他不能越，便是整个方氏也不能越。</p>
因为没有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p>
“妾身明白。”汪氏点头道，“妾身若真的什么都不顾，早就拿着当年的功劳去找皇后娘娘了，妾身之所以没有，只用它来要挟拿捏了一番子修，不就是这个原因吗。”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懂的。</p>
更何况，方明晖和那个女人的事若真的东窗事发，要被砍头被问罪，他们作为近亲也脱不了干系。</p>
方兆临放了心，点了点头。</p>
乔氏似懂非懂，她担心紧张的还是自己女儿的婚事和夫君的仕途：“那那我们就安安分分的待在这里，到时候求姐夫和宋九歌帮逸忠谋划一个好官位”</p>
可是汪氏不甘心，方明奚就算得了一个官位，可离振兴门楣还差之千里，没有捷径走，她便要劈开一条捷径。</p>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夺嫡便是如此。”方兆临对汪氏冷然道，“你若想走皇后和郑家这条路，便要趁早，等夺嫡的势头一起便立刻收回来。到时候有致远和子修在，不会牵连到我们，但若迷途不知返，到时候他们恐怕也不会保我们。”</p>
乔氏听来听去，越听越糊涂，她看着方兆临，问道：“父亲，您的意思是”乔氏话落，又朝汪氏看去，汪氏摆摆手，道，“此事你不要多问，我心里有数。”</p>
“是”乔氏虽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没了底，她辞了方兆临和汪氏回去，方怀心已睡了一觉醒了，坐在她房里吃东西，见着她回来，便不高兴的道，“娘，祖母想到办法了没有，方幼清太过分了，一定要好好收拾她，将她打怕了，她就不敢作威作福了。”</p>
“小孩子家的，知道什么。”乔氏心事重重的在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茶，方怀心就道，“我怎么不懂，你不要小看我。”</p>
乔氏宠爱的看了她一眼，满心里都在想着方怀心的婚事。</p>
“娘。”方怀心坐过来，看着乔氏道，“十一皇子的事情不成也好，我还不想嫁给他呢，他比我小不说，长的什么样儿我都没有见过，尤其是他的身世，我可是听说他不过是圣上身边的一个女官生的，那女官生完他就死了，十一皇子就一直养在冷宫里，字都不认识几个，能有什么出息，到时候至多封个穷酸贫瘠的番地罢了，我可不想去那种穷乡僻壤过一辈子。”</p>
“可你祖父和祖母都觉得他好。”乔氏明白方兆临和汪氏的打算是对的，可是女儿是她的，若是十一皇子输了呢，若是南直隶的文官集团输了呢，她的女儿岂不是要跟着一起陪葬</p>
他始终觉得条件最好的是郑六爷，其次便是大皇子，嫁给郑六爷是正室，嫁给大皇子虽身份高但总归是个妾</p>
郑辕虽不是大皇子嫡亲的舅舅，可是他手握兵权，和嫡亲的有什么区别。</p>
“我觉得郑六爷好。”方怀心道，“虽然年纪大了一点，可是人家有本事，又是国舅，多好”两个人说着话，方怀朝自外面进来，见母女两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道，“你们在说什么呢”</p>
“哥，你见到父亲了没有”方怀心皱眉看着方怀朝，又道，“还有，我们被关了一天一夜，你怎么也不来给我们开门”</p>
方怀朝一愣，回道：“父亲在房里睡着的啊，你不知道”他说着微顿，又道，“什么你们被关了一夜，谁关你们的我出去玩了，昨晚回来的完，今儿一起来就过来看你们了，不知道这件事。”</p>
“你太过分了。”方怀心就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祖父，祖母还有娘，我们饿了一天一夜，方幼清太可恶了。”</p>
方怀朝挑眉朝乔氏看去，乔氏没有说话，他先是愕然，继而便道：“一定是你们做了什么得罪人家的事情了吧，人家才会这么做。要不然这几日她一直客客气气的，怎么会突然翻脸。”</p>
“你到底帮谁。”方怀心哼了一声，道，“不和你说了，我去找郭姐姐玩。”只有和郭秀在一起，说起方幼清来才最爽快。</p>
方怀心一走，乔氏望着方怀朝问道：“你爹爹怎么回事”</p>
“不知道啊。”方怀朝一脸不解，“他一直睡着，我还以为他昨晚回来的迟，还没起呢。”</p>
乔氏凝眉便去了自己的卧室，方明奚已经醒了，乔氏就蹙眉望着他，问道：“你昨天是怎么回事，过去了也不来给我们开门”又打量了他的身上，“受伤了”</p>
“没有，就磕着腿了。”方明奚揉着脖子坐起来，也是一脸的懵懂，“我怎么睡在这里”</p>
乔氏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转身就走了。</p>
幼清也冷着脸一个人坐在暖阁里，方兆临和汪氏为什么回来京城，为什么能让父亲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这么笃定自信的打起了十一皇子的主意</p>
她一早便想到了是什么，可是，每每想到这些，她便会不由自主的抵触，不愿意去想，像是她最疼的地方，碰一碰她便就会痛。</p>
宋弈支持十一皇子，包括单阁老，郭大人也各自表了态，虽大家不曾坐在一起去商量接下来的方案，但在每个人的心中都已经有了方向和打算，他可以理解单阁老和郭大人，甚至于薛镇扬等等的南直隶官员支持支持十一皇子的初衷和目的。</p>
谁都有目的，谁都要为自己打算，他们这么做是聪明之举，无可厚非</p>
但是宋弈呢，她一直没有问，除了和单阁老他们一样的缘由外，他还有什么原因，他不是为了抱负就盲目的人，也并非急功近利的人，所以，没有足够的理由宋弈绝不会贸贸然就做出决定。</p>
尤其是，宋弈在很早就关注了十一皇子十一皇子有什么值得他关注的，一个女官生的孩子，出生后就一直住在冷宫之中，连出冷宫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他有什么吸引了宋弈了呢</p>
还有方兆临和汪氏，她定然是得知太后出事后，就起身来京城了，他们凭什么认为他们一定会不计前嫌的帮他们凭什么底气十足的站在京城，打算在这里立足汪氏手里的把柄是什么。</p>
方明晖又为何讳莫如深的不和她说，他在顾忌什么</p>
这些事看起来似乎相关，又似乎无关，但是她觉得都是因果，归根究底，便是她的母亲</p>
一个异族女人在临安和方明晖相遇相爱，却得到方氏的人认同，两人便私定了终生被赶出临安后，他们去了宁夏卫，在那里有了她，不过半年后那个异族女人便消失了她去哪里了，是死了还是活着</p>
幼清摇摇头，以前她就知道，她的母亲没有死，不过在她的心里，她等同死了，没有分别。</p>
可是现在有分别了，因为她的存在，影响了方明晖，影响了宋弈，现在也影响到她</p>
她在哪里，什么身份，和十一皇子是什么关系</p>
想到这里，幼清忽然站了起来，她将汪氏来时给她的那支簪子拿了出来，捏在手里仔细端详</p>
这簪子和当初大皇子妃头上戴的那支，非常的像尤其是做工上，如出一辙。</p>
幼清心里咯噔一声。</p>
汪氏是在暗示或者提醒她，她的母亲在宫里</p>
是了，只有在宫里，才能解释的通这一切的事情那么十一皇子呢，和她什么关系</p>
她心里砰砰跳了起来，想到了一个令她无法接受的事情。</p>
十一皇子莫非就是母亲所生，若真是这样，那宋弈的行为便就能解释的通母亲是他的岳母，十一皇子是他的妻弟，无论从哪个层面说，宋弈肯定会关注，就算是以前，他们没有成亲，以母亲和宋弈母亲的关系，宋弈也会关注。</p>
幼清无法接受，她将簪子啪的一声砸在炕上她抛弃了他们父女，就因为要入宫</p>
为了荣华富贵</p>
所以呢，她在冷宫熬了这么多年后，便一心想要十一皇子成为储君，这样，她就是将来的太后了，就能得到一切的荣华富贵了</p>
太可笑了那她算什么，父亲算什么</p>
一个过客一个留不住她的过客。</p>
幼清目光落在那枚刺眼的簪子上，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p>
她站了很久很久，采芩在外面掀了几次帘子，却不敢进去，又小心翼翼的退守在门口，忽然，里头幼清带着怒气的道：“采芩，准备轿子，我要出去”</p>
“是”采芩应了一声，朝闻声而来的绿珠打了收拾，她自己则跑到外院去安排轿子。</p>
幼清换了衣裳，沉着脸带着几个丫头一路出了正院，在门口碰到了正一起出来的方明晖和方怀朝，幼清没有行礼，转身就走，方明晖觉得奇怪，喊道：“妮儿，你怎么了”他觉得幼清有些不高兴。</p>
幼清顿了顿：“我出去一下。”她现在不想看到方明晖，怒其不争为了一个不爱他们不爱家的女人受了一辈子的苦，到头来还被一些不知所谓的人拿捏，她气的恨不得手刃了所有人才解气。</p>
幼清抬脚就走。</p>
“她怎么了。”方怀朝看着幼清的背影，回头对方明晖道，“怎么觉得怒气冲冲的。”好像生的还是方明晖的气。</p>
方明晖立在门口浑身冰冷</p>
妮儿那么聪明，一定知道了，一定是在生他的气吧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妮儿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想再给她那么大的压力</p>
若真有一日这件事大白于天下，幼清也能有一个不知者无罪的庇护，至少能留她一命吧</p>
方明晖叹了口气，拍了拍方怀朝的肩膀：“大伯累了，你自己去看书吧，改日再与你说。”便沉默的转身往内院而去</p>
方怀朝望着方明晖的背影，忽然就觉得他又苍老又疲惫，不堪重负一般。</p>
幼清的轿子过了棋盘街，停在西苑外就再进不去，她隔着轿帘和周芳道：“你拿着银子和名帖去找小黄门，请他们交给张公公”</p>
“是”周芳知道幼清有事，却没有想到她会到西苑来找张澜，她自幼清手里接了东西，去找小黄门，幼清则对采芩道，“旁边有间茶馆，你去定个雅间”</p>
采芩应是而去。</p>
幼清的轿子就静静停在巷口，上一次，她就是在这里等的宋弈</p>
过了一刻周芳回来了，低声回道：“小黄门帮我们通禀去了，只是不知道”西苑那么大，他们不定会全力帮他们找张澜，就算找到了，张澜也不定能脱得开身啊，“夫人，要不然先找老爷，让老爷帮您找张公公”</p>
“不用。”幼清态度很坚决，他们要瞒着她就瞒着好了，她自己有办法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