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希躺在床上睡着了,万斯年坐在她的床边。房间里很黑,只有窗边有一点微光。他看着知希的脸,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明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在和自己若无其事地开玩笑。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万斯年把地上带血的脏衣服捡起来拿到楼下的洗衣房里丢进了洗衣机。洗衣机里泡沫翻滚,他又想起知希说的话。
“每个月的十五号晚上,我不能见任何人。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每个月都有?”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阿布和闻人,现在还有你。当然,你是意外。”
“那天是闻人让我来的,不是我非要来的。”
“我知道。”
“还有,我的耳钉是不能摘下来的。”
“耳钉?”
“是阿布给我的,上面刻有符咒,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持住我的意识。不然我就会听不到看不见闻不到摸不到嗅不到,只剩下痛觉存在。”
“所以……会痛吗?”
“会痛至少证明我还是清醒有意识的。”
距离感,是万斯年对她的第一印象。恐惧,是万斯年对她的第二印象。心动,是万斯年对她的第三印象,心痛,是万斯年现在的印象。
洗衣机还在转着,万斯年转身去超市里买了一大包吃的,刚把冰箱塞满。又收到一条通知,说是明天学校照常上课。
已经快十点了,这一天好像过得格外的漫长,发生了很多事,死了很多人,最终还是回归正常。正烧水呢,接到了闻人的电话。
“还没睡。”
“在烧水。”
“晚上水喝多了会肿的。”
“怎么了?”
“准备一下,明天去参加葬礼。”
“知道了。”
“别太邋遢,当然,也别收拾得太帅,除非你想成为葬礼的主角。”
“知道了。”
“明天我去接你,把你穿的衣服尺码告诉我。”
挂断电话的时候,水刚好烧开,万斯年接了一杯水,端上楼放在了知希的床边。她没醒,是睡的太熟了吗,还是难受得醒不来呢。
第二天一早,万斯年起了个大早,眼下有微微的黑眼圈。闻人也按时来了,带来了衣服和鞋子让万斯年换上。这还是万斯年第一次穿正装,胸口的白花在用某种沉默的方式纪念着死去的人们。
当时阿布因为受过严重的伤,已经无法独自完成召唤仪式,于是有十位猎人站了出来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今天便是为他们举行的追悼会。
坐在车上,万斯年的心情也难免沉重了起来。闻人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紧张了?”
“紧张什么。”
“放轻松,小子,猎人们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以后你就懂了。”
追悼会在国猎园区里的草坪上举行,可以看到外面已经聚满了人,都是自发来追悼的群众。
万斯年正要去拉车门,没想到有人先拉开了车门。他一愣,这不是那天在修复结界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戴着半截面罩的男人吗?那天黑,看不真切,今天一看,这人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着很年轻。
“小白,来得挺早啊。”闻人和他打了招呼,又跟万斯年介绍,“简白,对了,也是跟你一个学校毕业的,你得叫声学长。”
“学长好。”
看万斯年真的叫了学长,闻人笑得可开心了。又和简白说:“主席的学生,愣头青,是不是挺有意思?”
简白闻言看了看万斯年,万斯年没好气地看了闻人一眼。简白示意他们赶紧进去,先一步走了。闻人带着万斯年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那家伙是个哑巴。”
“哑巴?”
“你要不信,你去把他面罩摘了。”
“你怎么不教点好的。”
“我跟他认识这么久,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那你自己去啊。”
“他打人很疼的,我这一把老骨头折腾不起,你年轻,你抗揍。”
万斯年真是服了他,他到底是来参加葬礼的还是来说相声的。眼看都快到灵堂了,有人过来跟闻人打招呼,万斯年听了个大概,那人在问知希在哪。闻人说知希在养伤,这是她的学生,来替她参加葬礼。于是万斯年赶紧礼貌地和那人握了握手。
等那人走后,闻人才说:“你得好好学英语知道吗?虽然说这里大部分人都会说中文,但是也有不会的,至少人家和你说话你得能听懂吧。”
“你给我当翻译呗。”
闻人乐了:“这就使唤起我来了?”
“谁使唤你了。”
“走带你去见见大家。”
万斯年一边跟一边问:“见谁?”
“主席手底下的人。”
“等等。”万斯年一把拉住他,“没必要吧。”
“你怕什么?”
其实也不是怕,但就是怪怪的。闻人笑着说:“你反正也是要进国猎,迟早是要见的。而且大家平时都在各地奔波,今天难得能聚到一起,认识认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