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的手指抹过穆风的眼眶，有些心疼那底下还没怎么消尽的黑眼圈，虽然是补了眠，眼角还是有些细小的红血丝。穆风没管他乱摸捣乱的手，闭着那只被廿七抚摸着的眼，小口抿着烫嘴的咸粥，牙齿间磨碎皮蛋和碎肉末吞下去，两片薄薄的嘴唇给热气熏得发红。</p>
他吃饭很斯文，没有什么动静，咀嚼也是轻轻的，总给人一种他吃得太少的错觉。</p>
穆风吞下一口粥，呼呼地吐了两口热气。</p>
“慢点，凉会再喝。”廿七说。</p>
“嗯，有点饿了，在医院里只喝了几杯咖啡。”穆风吹着勺子里的稠汤说，“而且越吃越饿，这粥真不错，你手艺越来越好了你要是不当模特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开家餐馆。”</p>
“等我们买了自己的房子，就养只猫。饭点的时候，我和猫都蹲在椅子上，等着你做饭。”</p>
廿七僵了一下，若不是穆风依然是饿极了的样子，寻常埋着头边吹气边喝粥，连眼都没抬过，他几乎以为穆风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在试探自己。</p>
但是不管穆风是不是试探，他自己心里的那种罪恶感越来越盛，穆风越是畅想着平静的生活，他就越是心里难受，觉得自己是在欺骗穆风。</p>
而这种罪恶感，也终于在穆风喝完最后一口粥后，惬意的叹息中达到顶峰。</p>
倾诉欲一瞬间爆棚，廿七伸手握住穆风，深呼吸，道：“公子，我有个事……”</p>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p>
“你等一下啊。”穆风抽出手来，划开屏幕去看短信，仍是一条拜年信息，是个奇怪的外地号码。穆风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哪个地方的熟人，转念想，也许是哪个许久不联系的同学群发的吧。</p>
便顺手回道：“新年快乐。”</p>
点了发送，穆风回过头来看向廿七，抱歉地笑了下，“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p>
“我说，我和公司已经”</p>
叮</p>
怎么那么多短信</p>
穆风再一次低头看了信息，廿七只好耐心等着，他觉得这件事今天无论如何都该说出来的。结果穆风只看了手机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泯灭，整个人奇怪地怔在那里。</p>
他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手机，指尖都泛白，另一只手还端着空碗，却有点抖。</p>
倘若手机不够坚硬的话，都有可能被他那股子莫名的力气给捏出指印来。</p>
穆风没这么慌张过，那不是单纯的慌张，而是动摇中掺杂着极致的愤怒。廿七看出来他在克制，克制住不在自己面前发作，他的虎口被手机的边壳压出一条红紫的印迹，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把机器扔出去解愤。</p>
廿七不动声色地靠过去，瞄了一眼手机屏幕。</p>
穆风却像是个惊弓之鸟，被他这一探头给吓着了，立刻刷地站起来，套上拖鞋就远离了廿七，把空碗随便往餐桌上一甩，说了句“我洗个澡”就带着手机进了卫生间。</p>
他反应的非常快，以至于廿七没有读完信息的全貌。</p>
浴室迟迟没有传来水声，他没有带换洗衣物进去，而且往常挂在置物架上的浴巾也已经被洗了晾在阳台上。因为廿七这两天都在穆家，所以热水器也没有在通电烧水。</p>
廿七心想，他大概并不是想洗澡，而是想躲着自己。</p>
最近这个家里太奇怪了，他们俩就好像是被什么霉运罩住了一样。先是廿七自己心里有事，现在连穆风也开始有事了。</p>
穆风进去了十多分钟，才有小股的水声响起来，不是淋浴头，应该是普通的水龙头。过会他出来，脸和头发上都挂着水，神情有些疲惫地对廿七说“我还是太困了，再回去睡会”。</p>
到了嘴边的那些坦白的话，被迫碾碎了再咽回去，廿七沉默着点了点头。</p>
其实那条短信，廿七是看到了一个开头的，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开场白。</p>
开头不过五个字：</p>
“我是孟连风。”</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