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5
萧侃吐完,像是把气力也一并泄光了,膝盖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林寻白脱下淋漓的外套,裹成一团丢向远处,确认萧侃没受伤,他赶紧去看车上的燕山月,幸而也没出大事,他解开安全带将她从驾驶室抱去自己车子的后排,放平后又替她垫高了后颈。
处理完人,便是处理车,他绕着吉普车转了一圈,喜忧参半,喜的是车还没全废,忧的是接下来一阵子肯定开不了。想到这里,他扭头去看萧侃,不知她经此一吓会不会洗心革面、重新做……
不料萧侃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正用后备箱的矿泉水冲洗两手的血污,全然没有方才的失魂落魄。
可仔细瞧瞧,她的手其实是微微发抖的。
到底还是会害怕的嘛。
“这里怎么会有狼?”她问道。
林寻白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这片是祁连山腹地,狼群偶尔出没,不算稀奇。西北狼喜欢夜间活动,又叫夜月狼。”
萧侃擦干净手脸,指了指车头的死狼,对他说:“狼是你打死的。”
林寻白当她要夸自己,不由地昂起下巴,“怎么样,枪法不错吧,我表叔教我的……”
“我说,它是你打死的。”她又重复了一遍。
他这才理解她的意思。
“我开枪属于紧急避险,打死也不犯法。”解释完他忍不住吐槽,“平日也没见你多守法,这会倒研究起法律条款了。”
萧侃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到车前,不顾引擎盖上浓腥的狼血,也没有之前的胆怯,她拽了一把狼尾巴,灰棕色的长毛在月光下散发出独有的银光,尾端的一抹白更是亮得刺眼。
很明显,刺了她的钱眼。
“好皮子,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看来他还是理解错了。
“萧老板,紧急避险不犯法,但买卖狼皮违法。”林寻白赶忙提醒。
“没有没卖就没有伤害,道理我懂。”萧侃回望了他一眼,总算说起关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你跟踪我?”
林寻白将吉普车挂在自己车后,他本想琢磨一个装逼又傲气的答案,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能老实回答:“我走了三四个钟头,拦到一辆进城买种子的拖拉机,把我捎去了县城,本打算直接回敦煌,后来……”
大概是觉得没面子,他说到一半,实在说不下去了,“哎,你这人真奇怪,你差点被狼群大卸八块,我救了你,你还要追问我是不是跟踪你,怎么着?难道你想说我这次救你也是多余?”
尽管天色极暗,但萧侃看得出来,他耳朵红红的。
以往的怀疑与猜忌在此时显得过于单薄,是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秘密,说一千道一万,林寻白也是正儿八经地救了她们。
她承认,这一次绝不是多余。
“谢啦。”她说。
林寻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我说谢谢你救了我们。”
“什么?”
“……你是不是又欠揍了?”
“别别……”林寻白连忙摆手,“咱们这一趟太不容易了,自己人就别闹了,快上车,送燕老板去医院检查一下。”
萧侃从后备箱丢出一个大麻袋,努了努嘴,林寻白叹了口气,合着说了半天,她还没忘记那头狼呢!
***
有了导游,自然有了方向,车子在山间没绕多久,便开上了国道,萧侃困意全无,靠着窗户走神,林寻白见她心思极重的样子,八成在想壁画的事。
“萧老板,你们是回去找窦叔才迷路的?”他发现她们踪迹的时候,完全是在一个三不靠地段。
“找过窦叔了,是打算去细儿沟的,估计开错路了。”萧侃回他。
“回去找沙雪报仇?”林寻白哭笑不得。
萧侃摇摇头,有件事她一直没想通,按沙雪的口述,那个叫春生的人在沙卫盗取壁画后频繁来她家,极有可能是个同伙,假如真是同伙,沙卫落网后,为何没有交代这个人?如果不是同伙,那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还有就是关于盲尸与《得眼林》的诅咒,沙雪是沙卫的女儿,理应会知道更详细的内容,而排在最末尾的,才是报仇。
林寻白感慨道:“你为了那幅壁画真是不要命啊。”
捎他去县城的司机是隔壁村的,同他说了一路诅咒的事,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决定回来接萧侃。
一是指望她迷途知返,二是担心诅咒应验。
萧侃盯着黑洞洞的前路,忽然反问:“如果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意外死亡,而你觉得他的死因有问题,你想不想知道答案?”
“啊?”
“你之前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听到柳晨光的名字反应那么大吗?”或许是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劫,多了几分超然的豁达,她坦白道,“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五年前,他和我说有一篇论文需要实地考察,所以和导师一起去了敦煌。他是做考古研究的,考察遗址或墓葬时,偶尔会失联几天,我也习惯了。直到我接到警察的电话,通知我他的死讯……”
相比五年前的撕心裂肺,如今早没了那种深刻的痛感,然而有些东西,不是不痛了就代表无所谓,也不是向前看就意味着要忘记过去。
“他的家人去敦煌收尸,带回了他的骨灰。他弟弟偷偷告诉我,尸体少了两只眼睛,我去询问原因,说是遇上沙暴迷路,被野兽吃掉了。人死不能复生,所有人都这样说,我自然也得接受事实。”
“直到你听说盲尸的故事?”林寻白有点头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