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三悠悠转醒，睡眼朦胧的他捂着额头吃力的坐起。
身下的感受就像是坐在摇摇车上有些颠簸，但不剧烈。
“你醒了。”
随着发声源醒目看去，四周很是昏暗，空间非常狭小，而十三正坐在车后排。说话的则是坐在副驾驶上的一位年轻女子。
十三认得她，从工作性质上来讲那应该算是他的护工。
“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十三的声音虚弱无力且沙哑。
女人回头瞅了瞅十三，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待会车队会在前面找个空旷地停下修整，你便趁那时回到医护车上去吧，那边也方便我们集中进行管理。”
“好。”
十三点了点头，便又感到一阵无力，他有些饿了，但看着车上不像是有吃的，便也没好意思开口。
过不一会儿，车队停了下来，十三便趁着空档下了车。
主驾驶上的司机也下车偷摸解了个手，余光看着十三离去的背影。
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晦暗的眼神中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悲哀，既是对解冻于这个糟糕时代他们的同情，也是对自己未来人生的迷茫。唯有那不时映射的灯光，赋予他虚假的灵魂。
昏暗中，穿成串的车灯光照射出一些匍匐在地的人影，他/她们扒拉着身下的泥土碎石，或低声或高声，或狰狞或麻木，或茫然或坚定，俱都是些失了家的人。
十三不敢想象自己的亲人和城市一起化为废墟，而自己却在机构的庇佑下苟活的遭遇，那让他能坚定活下去的动力估计也就只剩下复仇了。
这般想着，十三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石，很轻，有点好看，似乎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可能是某个东西的碎片吧。
借着灯光打量了几眼，十三便将其揣进了上衣口袋。
权当留个纪念吧。
也许还能再回来。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车队并不算太长，总共也就一二十辆的样子，所以十三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先前所在的医护车。
医护车有三辆，他处在第一辆，也就是车队的第七辆。
除此之外，在寻找的过程中他还发现所有车身的底盘构造都有些奇怪，虽然他不记得他那个年代的车长什么样，但潜意识里的陌生感是不会有错的。
毕竟一百多年过去，科技肯定是日新月异的，有什么他说不上来的变化也犹未可知。
“回来了。”车上的几人都是和十三一样从冷冻室里解冻的冷冻人，本身都是患有那个时代治不了的疑难杂症才选择冷冻起来，等待未来有治愈能力重活一世的。
同病相怜的人总是能惺惺相惜，他们又都是遗留自上个世纪的老古董，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相互之间难免有些亲近感。
“嗯，回来了。”十三扯了扯嘴角，他想用笑来表达亲切，但是笑不出来。
他们这群遗留自上个世纪的老古董，有的冰封了几十年，也有的冰封了一百多年。
解冻后，大多数人都有一些经年冷冻的并发症，诸如失忆、面瘫、瘫痪等等。
正因如此，他们才需要专人进行康复治疗。
也算是人体冷冻技术的先行者，对未来太空航行，观望后世，人才储备什么的都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出现在他们身上的冷冻后遗症都将载入医学界史册，为后来者抹去所有伤痛。
如果……没有发生战乱的话……
在这种乱世下，如果他们死了，那医学研究的价值将变得和冷冻库里的冻猪肉一样，没有太大差别。
车里的几人看出了十三的不便，也都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们五个冷冻人里就有五个肌体衰弱，四个不同程度的面瘫，三个失忆。
唯一一个记忆和面部都还算正常的男人却又患有严重的应激反应，也许是脑子冻坏了吧，脑子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十三顺着地心引力颓废的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再吭声。
又将额头抵着窗户，看着车外远方黑暗的环境中不时跃起的一点火花，那是城市的残骸中未完全燃烧殆尽之物。
或是已经熄灭但又突然爆炸之物。
近处则是下车修整的车队人员，过不一会儿，又有人打开了医护车的车门，但不是来登车的，而是送来了几桶已经泡好的泡面和少量的饼干，“车队走的匆忙，就只有这些吃的了，超市都被炸毁，暂时采集不到有用的物资，先将就将就吧。已经派人出去探路了，待找到开阔好走的道路，车队就会连夜出发，我们必须在明天下午之前获取到新的补给，不然便是连车子都要饿死了。在这之前，你们可以先睡一会。”
“明白。”
算上两位司机一共七个人接过了吃食，简单修整后，便于车上小憩。
人睡着了也大抵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当十三被外界的声音惊醒时，只觉得似乎是过去了四五个小时，打开腕机一看果真是四点。
原是外出探路的人回来了，并带回了一条相对较好的道路，至少能保证车队顺畅的离开这个破碎的城市，而不会被莫名其妙的倒塌物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