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充满生气的少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没有注意到永远靠在角落的勇桓。
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头发,咬着牙,喘着粗气,似一个喋血的猛兽,脑中又浮现出那支离破碎的场景——满眼的血红,满耳的惨叫,满身的战栗……满目的疮痍。
“官场,是血,是背叛,是…官场,狗屁东西!”那是用尽全身力气咬牙挤出的话语。
刹那无声,几乎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眼中是奇怪,是不解。三根烟依旧袅袅,只是那祥和的气氛不再。
只有云尘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勇桓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回到了最初的桀骜不驯的模样。
“凡人所行的江湖之道,是世人人人可走的阳关大道;士子所行的官场之道,却是千军万马只堪过其一的独木桥……”云尘回忆起了那晚父亲的话——那是父亲和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陈涟盯着这个目光坚毅的少年,半晌,笑了笑:“以你的年纪,说不出这种话,你爹说过的?”
云尘点点头。
“你们都不懂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这句话,说得很好,你们回去,且细细品味。”陈涟面向众人。
“先生,既官场道是独木桥,那我们何不走哪人人可走的阳关大道?”陈望依旧嬉皮笑脸,“而且,学这佛,道,儒,法四家,也不过是考个功名,卖于那帝王家罢了,又有何用?”
陈涟的笑意消失了。
私塾中的那两幅画像,也仿佛变了一个人,道士仰首观天,冷漠淡然;佛陀俯首低眉,失望叹息。
陈涟缓缓站起,众人分明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何气势,只是他又想起郎中的那番话——
“陈兄,不到万不得已,切勿…”
气势归于平静,陈涟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措的少年。
“陈望。”
“先…先生。”
“《道德经》罚抄20遍,限一旬。”
陈望猛地抬头,瞪大双目,难以置信。
“凭什么?我说错了吗?我不服!”时常一向随性的陈望此刻竟显得无比认真,“先生今日若不能具道所以,我陈望,恕难从命。”
“陈哥哥”,一旁的尉迟雪拉了拉陈望的衣袖,满是担忧。
“好,你今日不想听道,那我给你讲讲理。”
“你是皇帝吗?你能改变天下人的命运吗?”
“你知不知道朝廷里一个三品四品的大官,杀一个我们这样的百姓,只要罚区区一个月的俸禄。”
“不错,学习佛道之书可能只是为了考一个功名,可你知不知道,这样一个功名,对世间大部分普通人来说,是何等重要?没有功名,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你曾口口声声跟我说你想改变天下人的命运,你凭什么改?嗯?凭理想吗?”
……
“我…我…”陈望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陈涟说完后,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他怔怔地望着那两幅画像,渐渐出神。
“好了,下课吧。”
“先生。”
陈涟回过头去,却发现云尘走过去拍了拍陈望,“先生之语,甚是有理,可为何一定要做官?既知官场的险恶与阴暗,为何仍要深陷泥潭?并非人人都是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如果想改变众生,习武岂不是更好?只要修为足够,天下便无不可为之事,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岂不快哉?”
言语谈吐间,陈涟竟觉一股气势扑面而来,他看着云尘,眼中是无比的赞赏。可他摇头一笑:“少年人,你可知,天下可习武者,不过十之一二…陈涟,练不了武。”
云尘一愣,随之神色一黯。
(ps:奉有四义:献给,接受,奉献,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