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冯世真说话,捉了她手腕,往车上塞。
然后赵景阳自己也一屁股坐上去,紧挨着冯世真,鼻尖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感受着那股子柔软,对车夫说:“去火车站北边的贫民窟。”
冯世真张了张嘴,扭了下身子。
一路上,赵景阳跟冯世真说话:“我是真没想过,能找到你这个老师;大学生可不多见。”
冯世真双手放在膝上,轻轻摇头:“赵先生过奖了。”
赵景阳笑道:“你以后就知道,我说话从不打机锋;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说什么就一定是什么。”
道:“我那边现在有十五个混蛋小子,大的已经十五岁,小的才六七岁;大字不识一个,以后没前途。”
说:“我就起了心思,这才找老梁,寻个老师教导他们。”
笑起来:“是真没想到,能找到你这么漂亮的大学生。”
冯世真听着赵景阳的滔滔不绝,心里想着,孩儿头都这么好说话吗?请她去教导流浪儿,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者有什么图谋?
但她感觉,赵景阳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言语间并无虚的。
这更使得冯世真怀疑赵景阳这个孩儿头,到底是不是人们传说中的丧尽天良?
不多久,贫民窟到了。
下了车,赵景阳说:“这儿东边是公共租界,南边是法租界,北边是闸北华区,火车站夹在这之间,最是龙蛇混杂。”
“这片贫民窟,就是火车站这个三角地带最贫穷的地方。”
一路走,一路避着破碎街道上的水坑,走过那些老式的破旧矮房,看过许多衣衫褴褛,最后穿过一片小树林,赵景阳那几乎算得上独门独户的院子,便出现在眼帘里。
“就是这儿了。”
正是傍晚,门边玩耍着的三毛看见赵景阳,又瞧见赵景阳身边一路过来的冯世真,不禁跳起来,转身跑进去大叫:“景爷回来了,还带个婆姨来!”
呼啦啦,一群毛孩子蜂拥而出。
冯世真看着这群毛孩脸上的笑容,忽视了三毛喊的那声‘婆姨’,一下子将心中那一丝本就已经淡薄了许多,只剩下一丁点的‘先入为主、丧尽天良’给否定了。
如果真的丧尽天良、迫害压榨这些孩子,这些孩子脸上一定不会有这样的笑容!
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好奇。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赵景阳见这些毛孩涌出,立马喊道:“大呼小叫的乱喊什么?给老子站好!”
立刻,一群毛孩歪歪扭扭站成一条蛇。
“看见没,”赵景阳让出冯世真:“这位姐姐叫冯世真,是老子请来的老师,教你们识字、算数。以后要叫冯先生!”
“快叫冯先生!”
小子们一愣,然后齐刷刷鞠躬:“冯先生好。”
冯世真立马手忙脚乱:“别,不用,不用。”她正为赵景阳突然转换的糙话吃惊——刚刚一路过来,赵景阳跟她说了那么多话,可没一个字脏的。
现在一开口,却便是‘老子’了。
赵景阳笑道:“这些皮猴儿江湖里染的太深,世真啊,你以后教导他们,甭跟他们客气,该骂骂,该打打。否则不长记性。”
赵景阳在称呼上,不着痕迹的进了一步。
冯世真听了,心下一转,觉得自己有了理解了——这些孩子是流浪儿,社会上求生求存,时间太长,已被污染;所以赵景阳对待他们,便要用社会上的方式和语气来对待。
但赵景阳可以告诉她——你想多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跟这些孩子足够亲近,言语无忌;冯世真心中所想,只是次要的不能再次要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