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婢子们还在来回走动,四周被挂上的红缎子愈加多了,一派喜气之景。
她拖着身子回到屋里,全然不顾裙摆的布料被旁逸斜出的枝条划到,勾了丝。
阮玉仪垂首,双手交叠攀着椅子的扶手,整个人几乎是蜷在一侧。她的眼睫低垂着,发丝挡了小半张脸,让人辨不清情绪。
一盏温热的茶水被斟好,搁在几案上。阮玉仪闻声抬眼,见是木香,便道,“你去寻木灵,与她一道。”
“小姐,木香就想在这儿陪着您,”木香放轻的声音,生怕连呼出的气,都能将此时瓷人儿般的小姐震得稀碎,“木灵这才离开一个时辰不到,怕是没那么快回来。您要是担心,奴婢多叫几个人去寻。”
她不答话,叹了口气,捧起茶盏呷了一点。
木香知道方才所见对小姐打击极大,于是绝口不提那些糟心事,而是想着如何能逗小姐开心。
“等木灵回来了,我们就陪您去找那新姑爷,”木香蹲到她面前,仰头瞧她,拿手指去勾阮玉仪的手心,“那新姑爷一定是芝兰玉树,光风霁月,我们小姐多漂亮呀,新姑爷肯定被小姐吃得死死的。”
阮玉仪感受到手心的痒意,思绪随着木香的话飘散,耳尖不由得微微泛红。
“瞎说什么呢,你这丫头。”她知道木香是哄她,于是无奈地拿手指去戳木香的额头,将人戳的往后一仰,跌坐在地。
是了,少了一个程行秋又如何,日子是她自己的,终究还得过下去。她只当这枯树杆子不牢靠,断了折了,什么海誓山盟不离不弃,尽数抛却在后头便是。
她吁出一口气,看着木香捂着额,满眼担心的模样,释然不少。
气氛一时间活泛些许,木香正想再开口,却听身后传来句清脆的问话。
“什么新姑爷,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木灵?”木香起身去迎,“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事儿办成了吗?”
来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梳着个双环髻,脸颊上还有些婴儿肥,十分喜人的长相。木灵是阮玉仪嫁进来时新入府的丫鬟,名儿也是阮玉仪给起的。
阮玉仪放心她,就让她和木香排一个辈儿。这木灵是个活泼的,虽不似木香稳重心细,却心思单纯。
“嘻嘻,木香姐姐放心,打听到了。”木灵边说边往里走,“奴婢正走到山脚,少夫人您猜怎么着?”
木香耳尖地听到这声“少夫人”,放在以往自然没问题,只是现在……
她瞧了一眼阮玉仪的神情。
“木灵,你以后别唤我‘少夫人’了,与木香一般唤‘小姐’即可。”阮玉仪也的确觉着膈应,随口提了一句。
木灵不知道原委,呆愣愣地问了句,“为什么啊。”
“你继续说。”木香暗中掐了她一把。
“哦哦,奴婢听山脚下的人说,这世子要陪太妃吃斋一月,因此三三两两来了不少年轻姑娘呢。”
“哪家世子?”阮玉仪问。
木灵凑近了些,像是在交接什么王宫秘辛,“是郁王世子。”
这郁王世子名唤姜祺,风流之名满城皆知。他生了副讨姑娘们青睐的好皮相,又是风流多情,能说会道,一张巧嘴不知招惹了多少姑娘。
他本人更是家花野花一并采,且不说府中数房妾室,就是养在外头的戏子与青楼女子也是不少,家中对他的行为却放任不顾。
不过愈是如此,才愈能让如今算无遗策的新帝放心。
一边的木香见她出神,便试探道,“小姐,这郁王世子的名声……”姜祺虽讨年轻姑娘们欢喜,可哪家正经人家会首先考虑他呀?
阮玉仪垂眸,指尖抚弄着杯沿,这风流世子还能耐下心来,舍了山珍海味,陪上太妃她老人家这许多时日,想来品性不至太坏。
她也不要什么荣华,只需一个空名头,还她一个自由身。
何况,姨母步步紧逼,眼下,她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我自有考虑。”她沉吟半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