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现代女性对于男性自尊心的认知行事，并未不停追问吴邦德招募过程的细节，而是另行安排阿娅这样的手下，盯着阿山。</p>
至少现在看来，这个阿山，的确没有反常的蛛丝马迹。总不能因为他比较聪明、善于思谋，就推论他是奸细吧？</p>
“轰，轰……”</p>
更大的炸响声传来，借助势能下行、犹如活人推动的楯车组，被铁弹轰得纷纷散架，牛皮、铁片、木板碎块飞起老高，又雨点般嗵嗵嗵地砸在地上。</p>
郑海珠走了几步，对也在现场观看的戚家军教官道：“莫说七八斤的铁弹，就算这三斤铁弹，楯车也防不住。但楯车至少对于炮弹的弹射是有阻碍的，若真的野战接敌鞑子，那些甲兵一定会驱遣着包衣在前头推楯车，帮他们开道、阻挡炮弹和枪铳，所以对鞑子的楯车阵，还请戚总兵与麾下赞画们参谋参谋。”</p>
两个教官点头道：“我们回镇江后，定立即禀报戚总兵。”</p>
郑海珠又转身，吩咐两个从松江孙元化处过来的炮手学徒：“你们回去，也要与孙老爷和两位师姐讲，怎么提高轻型炮的装填速度，还有铸造配方怎么减少冷却时间，不求与火绳枪一样，但至少不能对着楯车加骑兵的阵营只打出两三轮。”</p>
她还要再说些细节，见阿山和胡木匠走过来，便住了嘴。</p>
即使工兵是自己人，也不必让他们听到作战战术的信息。</p>
“老胡辛苦，阿山辛苦，”郑海珠笑容可掬道，“我已与吴管事说过，今日就给你们每人发三两银子。”</p>
二人连连作揖道谢之际，却听铁铃声响，花二赶着骡车过来。</p>
骡车停稳后，车厢中钻出一个差役打扮的男子。</p>
“郑夫人，二老爷喊你们叫阿山的木匠，去一趟衙门。”</p>
阿山闻言，片刻前得了赏钱的喜悦刹那消散，他惊惧道：“啊？我……小的没有做歹事哪。”</p>
差役摆摆手：“莫慌莫慌，不是歹事，是好事。”</p>
又对郑海珠恭敬道：“夫人，你们这骡车去衙门办事时，二老爷看中车子里那些家什的手艺喽。今日，请木匠师傅也去给他行个方便。”</p>
……</p>
崇明县北边，姚皮港。</p>
姚皮港其实在宋元时就建成了。那两个朝代，没有海禁，中华帝国的沿海很有些贸易繁荣的气象。</p>
到了大明时，东北到东南星罗棋布的各港口纷纷封禁，大部分码头，变作了当地权贵或武装力量的私港。</p>
崇明的姚千户占据北岛后，百姓就把“姚皮港”称为“姚泼皮港”。</p>
“两位兄台，此地就该跟着姚某来管，连几百年前的海港，都姓姚。嘿嘿，你们说，是不是天意？”</p>
私港码头附近，雕花门廊的一处院落中，姚千户正与两个身穿罗袍的男子推杯换盏，一面洋洋得意地吹牛。</p>
罗袍男子皆为辽东口音，一个三十来岁的，方面长须，另一个年轻些的，则是团脸短髭。</p>
姚千户今岁搭上这两个辽东过来的商人后，拉拢了崇明县的岳知县和杨县丞一道贩私，试水的头一趟船，每人就赚了千两银子。</p>
此番已是第二趟船，装的仍是海盐、土布和粮食。</p>
姚千户抿一口酒，拍着胸脯打包票：“五六月是崇明插秧的季节，苏州府不知啥时候就来人，我不敢擅自离岛。待后头松泛时，我亲自跑一趟浙江，给你们弄些上好的湖绫杭锦来，那个贩到北边，能卖大价钱了。”</p>
他正吹嘘间，家丁在门口道：“老爷，县里送的木匠到了。”</p>
姚千户抬头，醉眼迷离地望了望家丁身边的瘦弱青年，粗声道：“外边等着，吃完了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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