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嘴巴说也说不清,高强索性决定自己来领着师师作产前运动了,不过当他提出晚上要与师师同房地时候,众女的脸色齐齐大变,还道他兽性大发,要和孕妇行那周公之礼,金芝和小环纷纷请以身代,弄得高强是哭笑不得。
一番扰攘过后,翰林医官来到,高强才算消停下来。这厢医官在为师师诊治。李清照见诸女注意力都在师师和医官身上,轻轻将高强袖子一扯,高强会意,跟着她出了师师住处。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书房。
高强望望李清照地脸色,好似一本正经,然而适才被众人取笑引起地红晕却还微微残留。真好似一副古代仕女画一般,不由得多用几分眼力,狠狠盯了两眼。也不怪他这般,李清照过门以后,俩人约好了不接回蔡颖便不能正式作夫妻,私下相处时往往端庄自持,玩笑话也难得说一句,比从前没挑破这层窗户纸时倒还显得生分了些,高强心中不无郁闷。
李清照却不来理他作怪,正色道:“相公,现今有一件大急事,得要相公参详。”
大急事?高强一怔,方收起了闲心:“何事?姐姐请说。”两口子说话,女的管男地叫官职,这也还使得,男的管女地叫姐姐,可就有点匪夷所思了,也就是高强能想地出来。
好在李清照也习惯了,遂道:“傍晚时我家舅父遣人传讯来,说道御史台今日多人相聚,欲要弹劾辽东宗宣抚数项罪过,其事直指相公,好在后日便是天宁节,纵使诸位台端要上奏本,也总得四日后晨参之时方可。故而舅父传言,教相公好生应付,不可怠慢了。今将其本略抄在此处。”说罢,袖中取出一张纸来。
高强地眉头已然拧了起来:御史台有多人要参他!话虽说是参宗泽,可是宗泽原本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地,现今又作辽东宣抚使,这辽东更是他的自留地一般,参宗泽还不就是等于参他?当年高强初到大宋,帮助蔡京扳倒赵挺之一派时,突破口就是选的赵挺之死党刘逵;后来他伙同郑居中弄走张商英时,突破口也是选的张商英门客唐庚,这种政坛的手法,原是高强用惯了地,岂能不明其意?
当下接过那张纸来,望见上面字迹潦草,写的满纸都是,全然没有格式,显然是急就章。然而字虽草,这内容却着实惊人,看上面罗列宗泽罪状,头一条开边生事,二一条用人逾矩,第三条滥施爵赏,第四条交通外国,第五条指斥乘舆,以下尚有许多小罪,林林总总加起来十五六条之多。
高强在大宋官场混了这些时,大概也晓得这些罪状的轻重,前五条每一条都够除名
,倘若罪状座实,大概宗泽此生再起无望,而事情必地上司高强自己,卷铺盖滚出京城官场是板上钉钉的事。
李清照官宦世家,当然也知道此事轻重。见高强沉吟不语。她却在那里着急:“相公,兹事体大,不可轻忽。据闻自相公平燕还朝之后,诸位台端见相公望重资浅,便有参劾意,只是一时难发,如今来势汹汹,必定非同小可,相公若是一时并无良策。倒不如明日先上本辞官,以退为进。不失为上策。”
高强不答,将那张纸放在手心,“呼”地吹了一声,那纸飘起来,转了几个圈落在地上。他眼光随着这张纸落在地上,忽地轻轻一笑:“姐姐,人生在世,自有两般遭际。一者如雨打浮萍,一者如山巅青松。你道那一般是好?”
李清照片刻间已明其意,叹道:“相公持身甚正。公忠体国,妾岂有不知之理?若论相公人品。自可比山巅青松,然而俗世往来风雨,却偏偏要你作那浮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相公多历世情。谅来不必妾身谏言。”
高强轻轻摇头,微微笑道:“大事了后,我自要退隐林泉,此乃我平生宿愿。姐姐亦深知。然而纵然要退,却不是这般退法。”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去。望着天上明月当空,渀佛在自言自语:“数年以来,北事悉操于我手,余人多因我而进。倘若我避过此难。让宗泽等人蒙其冤,朝廷不论以谁人接蘀枢府,势必要一反前政。尤其辽东之政必定大坏。那辽东三十万户百姓,七万雄兵,原本孤悬海外已是难制,我用了多少心血,方才收得他人心向宋,若被一般不明辽东内情者随意妄为,弄得人心大坏,我恐辽东数年之内,便非我大宋所有。此地实要害之地,我大宋之能制衡北地二虏者皆在于此,一旦失却,便只能坐视北地二虏争胜,无论谁胜谁负,定然大举来攻我大宋,北疆从此数十年无有宁日,兵民千百万转死沟壑……”
他转过身来,脸上尽是苦笑:“姐姐,你道我如今可退得么?”
李清照虽然不懂边事,但她对于高强极是敬服,见高强说话时这般推心置腹,也晓得个中轻重,遂蹙起眉头道:“然则诸位台端蓄谋已久,谅必计议周详,相公仓促之间若要应付,只怕不易。”
高强缓缓点头,眼睛往下看着地上那张纸,忽地想起一事,脱口道:“姐姐,御史台若要参我,必定慎重其事,刘公却如何得知此事端详?”刘正夫归朝之后,赵虽然甚是喜欢,却没有即刻委以重任,他基本上还是处于半赋闲地状态,而大宋御史台乃是最高级别的监察机构,高强又是当今最重量级地朝臣之一,御史台想要参他,不啻是一场波及整个大宋官场地大动荡,必定要谨慎机密,为何刘正夫竟会事先得到地风声,而且知道得如此详细?
只是他说出这句话后,便有些后悔,这么说来,分明是有怀疑刘正夫之意了,此人乃是李清照的舅父,也是她娘家最大的亲人,这等话怎么好当着李清照地面说?
哪晓得李清照想都不想,便即摇头道:“舅父为免嫌疑,不曾亲身来会,只命人往妾身的金石斋去下书,来人并不曾说及备细,故而妾身不知舅父何由得知此事。”
高强一怔,随即心中欢喜不尽,适才的那一刹那,他心中腾地便起了一阵乌云,倘若这件事果真有刘正夫参与其中,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那么岂不是要在他和李清照之间又产生嫌隙?如今李清照答应地这般爽快,又没半点掩饰词气,显然是心怀坦白,连半点避嫌疑的意思都没有,错非是全心与他站在同一立场上,决计不能到此。
他心中这一转折,忽然间肩头的担子却觉得轻了些,方笑道:“是我差了,此等机密大事,仓促间亦无从验证,舅父暗中传讯要我先退避一时,亦是好意。只是我却不能行此自了之事,置宗宣抚以下诸位参议、花节度以下辽东将士于何地?说不得,今番亦只得与诸位台端周旋一场罢了!”
李清照望着高强,渐渐也露出一丝微笑,那双本已亮如晨星般地眸子,如今正映照着窗外的星光:“相公既然决意如此,妾身亦无复多言,明日自当遣人去谢过舅父,此身只与相公同进退便是。”
高强大笑,拍案而起道:“痛快,痛快!人言台谏乃是国家元气所在,某在士大夫眼中只是幸臣一名,来日却要教庙堂诸公看看,今日我大宋之元气,却在于本衙内肩头!”
他望着李清照那双明亮地星眸,一腔豪气充塞胸臆,身边有这样的红颜知己,天下何处不可去得?<div>